苏麻喇姑听至此,大动恻隐之心,思量半晌方道:“万岁仁心通天,这事是该办的,只是张扬了圣驾踪迹,连京师都要震动,老佛爷的懿旨还是对的。”
三人正在筹谋,却见小毛子裹着一身的雪钻了进来,哈了哈冻红了的手,“叭”地甩了马蹄袖,满脸堆笑地跪了下去道:“万岁爷吉祥平安!奴才小毛子奉了索大人的差,给万岁爷送信儿来了。”
“是小毛子!倒吓了朕一跳,怎么也不通禀一声儿?”康熙又惊又喜,一边伸手“叫起”,一边笑道,“方才小魏子还说该有信使来,不想是你,这大的雪,倒难为你摸黑走路。”
“奴才还带着几个人。”小毛子笑道,“雪倒不怕,满山的狼嚎几乎吓煞奴才!”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通封书简来双手递上。
“有了!”康熙正在拆信,旁边苏麻喇姑拍手笑道,“明日的差事交给这个小鬼头去办,可好?”
“就是这样,”康熙也哑然失笑,“朕随身带有御宝,明日让小毛子出面办了这奴才,不显山也不显水,咱们还进咱们的香,他回他的北京,岂不大妙?”
“小毛子一个人怕不成,”魏东亭笑道,“奴才明日权做一下中使护卫,去凑凑热闹。”
“这怕不行,”苏麻喇姑道,“你还要护驾上五台山,在这里出了头怎么行?方才太皇太后再三说,瞧着这里很乱,原打算在五台山多停几天,看这样子上山点一点就得动程回京呢!”
“明日朕与东亭都去。”康熙因小毛子的到来更加坚定了决心,“见机行事就是,小毛子办得下来,我们就不用出面了。”苏麻喇姑听了点头无话。
小毛子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他们的对话是什么意思,见康熙已在看信,捅了捅魏东亭问道:“魏大人,主子要我办什么差啊?”魏东亭将方才的事一长一短小声告诉了小毛子,小毛子气得脸色涨红,说道:“怪不得我进店听见那边哭得伤心呢!有万岁做这个主,十个知府也办了!这事包在我身上!”
康熙已看完了信,听了这话脸色又是一沉,掏出一只金壳怀表看看,已是亥时二刻,听窗外风声又起,却不甚大,发出轻轻呼啸声,如泣如诉,便吩咐魏东亭:“外头冷得很,取朕的狐皮裘来。”
“万岁要出去?”苏麻喇姑惊道,“这种天气,地方又生,如何使得?若为那女孩子,明日救她就是了,也不争这一晚上。”魏东亭也道:“主子就不动,今晚关防也要加严,侍卫们一个也不许睡——奴才就是挨罚,主子这个命也是不敢从的。”
“曼姐儿!”康熙见苏麻喇姑敛衽一礼,就要退出去,知道她又要回禀太皇太后,忙叫道。
苏麻喇姑站住了脚,这个名字自她出家之后一直没人再叫过。它包含着太皇太后对她的钟爱,也包含着康熙对她这个启蒙大姐姐的尊敬,还包含着和伍次友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苏麻喇姑动了一下嘴唇,却没有说什么。
“你是朕的第一个师傅,后来是伍先生替了你,康熙元年朕一即位,你就说叫朕做个好皇上,要亲民、勤政。”康熙有些动感情,用明净的眼睛盯着烛光,说道,“今天这个事虽然不大,你知道,这比诏书文诰要有用得多,十个朝廷大臣说朕好,比不上一个民女的话,是这样吗?”
魏东亭因职责在身,却不死心,看了看康熙的目光,没敢说话。康熙觉察到了这一点,笑道:“走吧,朕自信这么做是对的。方才朕也隐约听到了哭声,夹着这风,鬼嚎一样怎么能叫人入睡?”魏东亭听了忙道:“主子要嫌聒噪,奴才派人安置一下,连哄带吓,叫他们别哭就……”
“住口!”康熙将眼一瞪,喝道:“你近来愈来愈不长进了!人有七情六欲,她伤心,你倒去吓她,读书养气,养出这么个模样吗?”说着穿上狐裘,几步便出了上房。魏东亭和苏麻喇姑对望一眼,吩咐小毛子过去侍候太皇太后,也跟了出来,招手儿叫过守在门口的侍卫,低声交待几句,便叫上狼瞫,紧紧护着康熙向大门口走去。
[1]
头脑饺子:一种药膳,水饺捞出后,浇用山药、红糖、胡萝卜、豆腐、青菜、粉丝所制的汤剂,上碗后再加老酒一料,有驱寒、活血、健胃等功效。
[2]
茶引:地方颁给贩子的证件。凭证可至蒙古用茶换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