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她的担忧很快变成了现实,是年少雨,本就不是个好年,青壮年劳动力大部分被征上战场,干瘪的谷子无人收成,很快,灾荒就席卷了全国。

饿殍遍地,没有人还有心思上学,她的学堂变成了临时的饥民收容所。

每天都有人死去。

死在战场上,死在投奔亲戚的路上,或是饿死在普普通通的路边。

炮火声已经逼得很近,有时孩子半夜惊醒啼哭不止,她还能听见轰隆的闷响。

人心惶惶。

终于,他们的镇子再也买不到米粮了。

父兄的叹息声一日比一日频繁,说很多比地方已经宰了耕牛,杀光家里所有的牲畜,甚至连倒在路边还未断气的“尸首”都被人抢着拖回了家。

家里的存粮也不多了。

她的孩子刚刚五岁,牙牙学语,如他的父亲一样,体弱多病。

他还什么都不懂,手里抱着虎头娃娃,扒着自己母亲的衣角,说自己想吃肉。

他前一晚刚刚退了一场高烧,什么都吃不下。

她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干巴巴的饼。

学堂里有个半大的孩子,饿到皮包骨头,一直用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饼瞧,她心里不忍,把饼递给那孩子。

孩子接过来狼吞虎咽,之后连连磕头。

当晚,她的孩子又一次发起了高烧,嘴里还在祈求他的母亲,说他想要喝浓浓的肉汤。

他烧得很厉害,几乎说不了话。

她唤醒父兄,搬出了一盒银元,急匆匆出了门。

她连夜赶路,走到天色大亮,才到了旁边的镇子。

她向来是娇滴滴的小姐,从未走过这样多的路,许是老天怜她一片慈母心,竟让她在一个猎户手里换到了一小块还算新鲜的野猪肉。

她喜不自胜,立刻折返,脚底的血泡破了又长,长了又破,血糊糊黏了一层。

她的孩子在家里等着她。

然而等她回到家的时候,一切都不在了。

仅仅一日一夜罢了,家里的样子全变了。

无数的饥民涌进了她从小长大的那个家,冷锅冷灶的厨房几乎被拆了个底朝天,地窖埋的酒被砸了个粉碎,空气中都飘着馥郁的酒香。

那是女儿红。

自己出生的时候,父兄笑着埋进地窖的,大坛大坛的女儿红。

连她嫁给丈夫的时候,都没有舍得全部喝光。

周围挤满了饥民,他们看她的眼神那样仇恨,那样疯狂。

她听到他们说,这家人为富不仁,为祸乡里,大灾之年,屯粮不放。

还有人点头称道,说饿殍遍地,她家的小少爷,居然不愿意吃白面,只愿吃肉。

还有人说,从前这家人还知道接济灾民,在学堂里还能喝上一口热粥。如今,她家已经多久没有放过粮了?

她觉得可笑,不知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