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五月折桑

岁月流歌 淮上文歌 1778 字 2022-09-17

整个王家大庄,只有狗蛋一家养蚕。

在生产队没有分配自留地、农村副业还没有放开之前,他家是偷偷的养。

庄前屋后还有十几棵老桑树,可为春蚕提供食物的来源。

这个阶段他家养蚕,主要是为了收获蚕蛹,为全家没有油水的荒春饭桌,增加点蛋白质、脂肪之类的营养。

据说狗蛋的奶奶是山东人,在她的老家,祖祖辈辈都有养蚕吃蚕蛹的习俗。

所以每个青黄不接的春天,肚皮空虚的王家庄的小娃们,又多了一种消磨时光的新游戏,便是做一回养蚕抽丝的蚕农。

从黑色的蚕籽到灰白色的蚕虫,再到软绵绵的蚕蛹和蚕茧,不同的阶段玩法也各不相同。

狗蛋妈妈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平时节约的一分硬币要掰两半用,家里的一草一木都像命一样的金贵。

可惜家贼难防啊,她出了狗蛋这个败家的小儿。

从春蚕下籽开始,狗蛋每天都会想方设法弄一点出来,与他的同伴们分享。

败儿慷慨如斯,要是被他的妈妈逮着,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大成子养蚕的蚕床是两个火柴盒,把狗蛋送给的黑籽撒在盒里,再盖上两片桑叶,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结果可想而知,一条蚕虫也没有孵化出来。

狗蛋接着送蚕虫,照样一命呜呼,最后就只能坐等别人家的蚕蛹、蚕茧的问世了。

刚子和栓子的结局也差不多,只有毛丫家的硕果仅存。

男娃们在养蚕、手工这块,向来缺少点灵气。

让他们规规矩矩的干成一桩事情比登天还难,可搞起破坏来却是一顶一的好手,做些递砖递瓦跑腿的差事,也是不在话下。

用江淮地区的土话来形容这帮娃们,全是戳死蛤蟆闹死猴的年纪。

破坏好动是他们的天性,太温良恭顺的男娃,反而更令人担心了。

毛丫选择的蚕床是家里的筛子,竹篾编成,通风透气。

一场春雨下过,蚕床上沙沙一片,那是春蚕觅食的声音。

毛丫喊来手下的喽啰们,共同分享胜利的成果。

阴暗的农具间里,看着筛子里隐隐蠕动的白色蚕虫,大成子首先想到的是茅坑里的粪蛆,不由得一阵恶心。

“这些小蚕每天都要采桑叶喂它们,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们都要帮我!”

毛丫帮主看着托下巴流着口水的小伙伴们,开始下命令了。

筛子里的春蚕幼虫在拼命觅食,也让这几个小娃馋的不行,恨不能也取一片桑叶放嘴里,尝尝其中的味道。

“狗蛋家的大黄狗咬人,我前些天就挨咬了!”

刚子第一个推卸责任,采桑养蚕他不感兴趣。

树上的桑葚都还是青的,他已经尝过了,一点也不好吃。

“狗蛋老爹每天都在围子边上纳凉,看见我们偷他家的桑叶,非锤死我们。”栓子补充道。

狗蛋的祖上从前是地主,他家的祖屋当地人称为“田家围子”。

三面水塘,只有一个出口与外边相连。

狗蛋老爹因为富农地主的成分,挨整了半辈子,大队、公社每一次批斗会都有他的份儿。

围子里的房产,也被其他几户贫下中农共享了。

但这个老头骨子里剥削阶级的基因,似乎一点也没有改变。

勤劳吝啬,视钱如命。

尤其是这两年国家的政策开始放宽,老头的腰板也愈加挺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