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农家很少有多余的房间和床铺,冬天来亲戚在家过夜,通常是一床铺盖,一堆稻草,睡在锅台的下面。
不太冷的时候,直接在场院的草堆旁边搭铺凑合一夜。
这种新奇的睡法对于成子来说,诱惑力太大了,每次都会死缠烂打与亲戚大人们挤在一块。
因此刚子睡牛棚,一下让他产生了太多的遐想,也把外婆家的这摊旧事抛在了脑后。
“走!我们去找刚子!”
大成子的新衣还没有脱去,在狗蛋和栓子面前也自信了许多。
三个小娃不再啰嗦,直奔生产队的打谷场而去。
土墙草顶的牛棚在猪圈的旁边,对面是队里的仓库和知青姐姐们的集体宿舍。
他们来到牛棚的时候,刚子和田爷正在清理着屋里的牛粪。
冬天野草枯萎,已经不需要每天外出放牧了,也不再有叮死人的牛蝇和蚊子。
所以每年这个季节,都是生产队的牛倌们最清闲的时候。
每天早晚拉着耕牛去池塘边补充饮水,牛桩边上的稻草要日夜管够,最繁重的劳动就是清理牛粪了。
一大坨一大坨屙在牛棚的泥土地上,需要用铁锹推车清理出去。
好在牛粪不像其他牲口的粪便,没有恶臭的异味,还有点草料的清香,晒干之后还是热点很高的燃料。
内蒙、西藏等边疆少数民族地区的牧民,平日在野外煮酥油茶、炖牛羊肉,大多都是就地取材,用牛粪饼当作做饭的柴火。
“小兔崽子们!不好好上学念书,都想来戳牛屁股!快点!瞧你那熊样,早上没吃饭啊!”
田爷推着运粪的独轮车站在那儿,见三个熊娃缩头缩脑的来到牛棚,就指桑骂槐的叫了起来。
刚子正弯腰使出吃奶的劲儿,用铁锹铲牛粪呢!
可怜的大刚子个头比锹把高不了多少,平时拿起大铁锹都费劲,要他铲牛粪就是在揣稀泥了。
铲来铲去牛粪滑的泥鳅一般,就是上不了刚子的铁锹。
“滚一边去!就你这德行,不回去念书认字,将来牛屁股都没得戳!我老牛倌不收你这样的徒弟!”
牛倌田爷看来在跟刚子清算偷李子的旧账了,把他骂的孙子一般,这熊娃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只能可怜兮兮的站在一边,把铁锹交给了田爷。
姜还是老的辣啊!但见老牛倌三下五除二,两锹一摊,五头耕牛一夜拉下的粪便,他半袋烟的功夫全清理完了。
然后雄赳赳的推起装满牛屎的独轮车,去了屋后的化粪池。
“你们在外边等一会!老牛倌马上就走了!”
刚子终于缓过了劲来,对三个手下挤眉弄眼的轻声招呼道。
但见他拖着一双破布鞋,灰布裤腿上沾满了点点的牛粪。
薄袄的扣子全掉完了,用一条草绳的腰带捆扎着,以此抵挡初冬的寒意。
从外观上看,操蛋孩大刚子如今已是正儿八经的小放牛了,似乎还得到了老牛倌田爷的真传,他俩的造型气质越来越相像了。
牛棚里的老耕牛们都欺生,大成子没注意离旁边的牯牛太近,被它的尖角一下顶趴在地上。
本来就怕老牛,突然挨了这一下,大成子都吓傻了,连滚带爬的逃出了牛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