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说:那日熠儿病中求我的事情,我答应了……
李熠闻言愣怔了许久,他记得自己那日提的那个可笑的要求:
他求十方不要同旁人成亲……
十方倒是真答应了他,人都去了寺庙清修,自然成不了亲了。
【十六岁——重逢】
李熠十六岁这一年,十方二十一岁。
十六岁的李熠已经是个成熟的少年人模样,他的长相随了李熠,长大后的性子也随了李熠,平日里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样子,活脱脱就是李堰二十年前的样子。
算起来十方去清音寺已经三年了。
这三年里,十方没有下过山。
柳临溪每年的腊月和七月都会带着孩子们去清音寺参拜,但不知为何,李熠一直不愿去。所以三年来,他成了整个家里唯一没见过十方的人。
他也从来不问十方的事情,别人若是说起,他就不动声色的听着,听完了也不做评价。柳临溪不知这少年究竟存了怎样的心事,倒也问过十方,十方只是轻笑一声,说几句禅语,柳临溪听不懂,便也不问了。
但每年从清音寺回来,柳临溪都会刻意安排苏恒去李熠面前说一说在清音寺的见闻,诸如第一年他们去的时候,看到十方剃了光头,光头的十方看上去也十分英俊,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心如止水的,倒真像个出家人一般。
有一年他们腊月里上山,十方染了风寒,柳临溪见他被子薄,便想给寺里所有僧人赠新的棉被,却被拒绝了。清音寺的出家人例来艰苦惯了,衣食住行都是靠着自己,便是这棉被也是自己种的棉花。
这一年腊月,众人从寺里回来之后,苏恒又去找李熠,这回不止说了在寺里的见闻,临走前还给了李熠一个护身符。
小小的纸片被苏恒塞到李熠手里的时候,李熠有些愣怔。
他摊开掌心看着那护身符,问道:“哪儿来的?”
苏恒笑了笑,开口道:“三殿下和两位公主,都是自己求的。大殿下念着太子殿下没有去,便亲自求了一个,托我带给太子殿下。”
“他……”李熠突然有些失声,过了片刻才继续问道:“他原话怎么说的?”
“大殿下说……这枚是我亲自求的,劳烦苏公公带给熠儿。”苏恒模仿着十方的语气道。
熠儿……
十方叫的是他的名字,而不是太子殿下。
李熠低头看着那小小的护身符,眼眶骤然一红。苏恒仿佛看到对方身上那裹了三年的冰霜,骤然便碎得不成样子,而那冰霜下头裹着的那颗心,仿佛被那枚小小的护身符点燃了一般,燃起了红红的火苗。
三年了,这位主子从未开口问过清音寺里那位。
清音寺里那位,也从未问过这位……
俩人像是有一种天然的默契一般,今日这一枚小小的护身符,轻而易举地便打破了这份默契。
“殿下……”苏恒轻声问道。
“备马,孤要出城。”李熠将那枚护身符仔仔细细装进自己贴身带着的衣袋中,拿过一件大氅披在身上,大步跨出了寝殿。
出城的这条路李熠很熟悉,他无数次策马奔向过那里,却每次都在山脚下便停住了。山上那个人,当年那么决绝的要离开他,宁愿去寺里修行都不愿待在宫里,为此不惜绝食险些病倒。
当年李熠亲自去求的柳临溪放十方出宫。
那个人既然要走,谁又能拦得住呢?
李熠从来也没有问过十方,为什么要抛下自己,他不敢问,也不好意思问。他怕对方发现自己依旧是那个十年前动不动就撒娇哭鼻子的小哭包,怕对方笑话他,这么大一个大男人了,竟然还那么软弱……
他更怕对方告诉他一个,他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为此,李熠三年来从未上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