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罗家楠点点头。他去查过,付梅暂住地辖区的派出所确实有接到失踪人口的协查通知,但因对方是成年人,且通过对其周遭人员的询问没有发现明显的被害可能,所以并未进行大规模排查,直到那场不大不小的山火发生才发现了遗骸。祈铭说死亡时间有可能不是火灾发生之前,只不过通过烧骨已无法准确判断,只能把死亡时间放宽到她失踪的那一天到火烧起来的这一段。

“那她有没有说过,在哪看病?谁给看的?吃的什么药?”罗家楠继续询问。

殷秀摇摇头:“俺不懂,也不问,她要钱就给她。”

“那你老公呢?知道这事了么?”

“知道哩,昨儿通知他的,说明天到。”

“从哪过来?”

“温州,他在那边打工。”

温州?罗家楠闻言和苗红对视一眼。从温州到这里,动车四个小时而已。一般遇到这种案子,首先考虑的是熟人作案。毕竟作为一个年过半百又在外面打工多年的女人,警惕性应该是挺高的,不会轻易和陌生人走,被骗到荒郊野外杀害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一开始听夏勇辉说怀疑韩承业,罗家楠并没太当回事。不过刚开始接触刑侦,难免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加之韩承业的体貌特征与现场勘验给出的嫌疑人画像吻合,又是夏勇辉亲近的人,想多了确实可以理解。

这两天他抽空查了查,韩承业养的那个叫国王变色龙,是变色龙中体型最大的一种。国内根本没有,不知道是打哪弄来的,好像买卖这玩意还犯法。而且不查不知道,一查他才发现,国内养爬行动物做宠物的人还挺多,有一些卖的真挺贵。比如有种叫守宫的蜥蜴——其实就是壁虎——尾巴肥肥的长得挺可爱,看照片萌哒哒的,按花色分品种,花色稀少的能卖到十几万。

看罗家楠的眼神不知道脑子想什么呢,一旁的苗红接话问殷秀:“平时你老公和你妈联系的多么?”

“么甚联系,俺男人闷,平时不咋说话,就知道干活。”

“哦,你老公是做什么工作的?”

“给工地开大车的,拉土渣钢筋砖石那种,也负责装卸。”

苗红听了,不动声色的给罗家楠使了个眼色。工地上用的那种重卡基本都是柴油发动机,这和秦队在火灾现场发现的助燃剂相符。而且负责装卸的话,一定身强力壮,提着三四十斤柴油上山该是没太大问题。

罗家楠回给她一个“我明白了”的眼神,继而对殷秀说:“这样,你老公什么时候到你提前通知我,我去火车站接他。”

“行。”殷秀终于露出点松快的模样,语气却是惆怅:“俺快两年么见过他咧,去年春节就没回家,说一来一回浪费钱,今年又说不回去,可惜俺娘她……”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抹眼泪,苗红在旁劝了几句,示意罗家楠先行离开。得赶紧回去查查殷秀的丈夫,看是否能排除作案嫌疑。

两人行至楼梯口,正要往下走,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后面响起。老殷头匆匆赶来,表情略显拘谨,说话的音量压得很低:“两位同志,俺有个情况……情况……想说说……”

一看他不当着女儿面说,苗红和罗家楠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给人带到楼梯的拐角处说话。似是权衡着什么,等了老半天,老殷头才吭吭哧哧的开口——

“俺那个……姑爷……姑爷……好像在外面……还有个家。”

TBC

第一百八十章

回到办公室, 罗家楠把从老殷头那听来的情况如实汇报给陈飞——

殷家在村里算家境不错的富户,因着付梅很早就去城里打工,做保姆搞清洁干护工, 勤俭节约, 每年能攒下几万块。老殷头年轻时跟队上干工程砸伤了腰, 干不了重活, 连家里那几亩旱地都侍候不了, 只能养养鸡鸭鹅, 攒上个把月到集市去卖土禽和蛋。好在家里只有他和闺女两张嘴, 庄家人平日里没多大挑费,随便卖上点钱够过日子就行。

其实日子过的还算舒心,只不过老殷头腰伤了之后不太能行夫妻之实, 膝下只有一女, 眼看到了适婚的岁数却不舍得远嫁。两口子合计了一番,打定主意招个上门女婿。媒人踅摸了俩月,给殷家介绍了离村八十多里外的白家。白家仨儿子,穷家破业, 勉强给老大老二说上媳妇,到老三白弘兵是怎么也攒不出彩礼钱了。白弘兵和殷秀年龄相当,个头不高,模样还算端正,老殷头带着闺女到他们村去远远瞧了一眼,觉得没什么问题,婚事就此定下。

白弘兵婚后终日闷头干地里的活,不怎么和同村人交际。一来上门女婿被人瞧不起,家里家外都抬不起头,二来他生性木讷不善言辞, 跟谁也说不上话。俩人结婚八年,殷秀怀过两次孩子都没留住,背地里不少被村里人嚼舌头,说她家绝户,招个上门女婿不会赚钱不说,连个孩子都养不出来。殷秀脾气暴,只要听见有人拿话杵兑自家人,必得跟人家挠嗤一顿,打得十里八乡都知道他们村有只母老虎。

付梅在外闯荡多年,想着等有了孙子孙女回去给小夫妻俩看孩子,然后让女儿女婿出来打工赚钱。可一等就是好几年,盼星星盼月亮也盼不来孙辈,就跟家里人商量让女婿出外打工——抱不上孩子起码赚点钱,好歹以后能在亲戚邻里面前把腰杆挺起来。

白弘兵初中毕业后再没继续念书了,文化水平不高,除了力气活不好找工作。刚开始是干快递,结果有天开电动三轮车进小区,不留神给一遛弯的老太太撞骨折了,医疗费赔了好几万。丈母娘一看这哪行啊,工作没干几天挣那点钱不够赔的,琢磨来琢磨去,给找了个木工师傅让他去学手艺。

木工师傅带了他有小半年的光景,感觉这孩子有点不开窍,力气倒是舍得下就是学不出功夫,于是劝他换份工作。正好师傅装修那家的业主是某驾校的股东,说学了本到工地承包重卡赚钱挺多的,去驾校报自己名字还能给他个优惠价。

白弘兵学木匠不在行,学车倒是挺灵,科目一二三四全都一次通过。实际上他开电动三轮的时候手也稳,之前撞老太太那次是因为对方没长眼,他正常行驶,路窄,人家还一边倒着走一边拍腿——说是为了健身——躲都躲不开,结果“哐当”碰上了。责任各百分之五十,要不是老太太骨质疏松的厉害给胯骨碰断了得换人工关节,不至于赔那么多钱。

为了让女婿早点赚到钱,付梅又拍出二十万给他去包车。白弘兵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特别肯吃苦耐劳,一个班八小时,他一天上俩班,节假日无休,吃饭跟工地的大锅饭,睡觉睡车里。一年的光景就把丈母娘的二十万给还上了,春节回家前破天荒给媳妇买了对儿金耳环,把殷秀感动得哭的稀里哗啦的。

按理说日子越过越好,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该是令旁人羡慕。但是这人啊,就有见不得别人好的,俗话说无风三尺浪,更别提有点风吹草动的。去年春节白弘兵为了赚加班费没回老家,村里闲言闲语就传开了——说是白弘兵在温州傍上个寡妇,比他大十多岁,是家砖厂的老板,白弘兵接的活儿都是那女的给介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