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人背进屋子里,严秉章把人放在一张破旧的矮桌上,先把门栓插上,又回头用草绳把人捆了个结实,他这才匀出时间喘口气,他今年才十五,个子虽然高,身上却瘦的没有二两肉,不合身的夹袄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整个人看起来蔫了吧唧的。
黄似语比起他身材虽然瘦小,身上却结结实实长了不少肉,严秉章这是第三次见到黄似语,头一次是他父亲马将军把人用小轿抬进家门,黄似语穿着一身绯红色嫁衣给各位姨太太们敬茶,还有一次是过年的时候,黄似语跟各位姨太太坐在一块,接受孩子们拜年,严秉章站在人群最后面,跟着大大小小的马家人一块跪下来,还得了几个红包,还没捂热呢转眼就被马祥坤他们抢了。
严秉章不知道这个小姨娘有没有注意过自己,他倒是注意这个小姨娘很久了。
严秉章自小跟外公生活在宁波,十岁上外公死了,外家没人要他,被严家家仆送到上海马家,自此他在马家住了下来,生父马将军对他不闻不问,甚至没想过给他改名换姓。
马家主母太太早就过世,二姨娘没有生育过,安心礼佛不问俗事,家里是生育了大少爷二少爷和二小姐的三姨娘管事,见马将军对突然冒出来的严秉章是这个态度,便从善如流的也忽视严秉章,若像是喂猫喂狗一般也就罢了,可他们连这点心都没有,严秉章在马家过得日子连仆人都不如,一口热汤都很难喝上,身上穿的都是各个少爷们淘换下来的,三姨娘挑上几件给严秉章穿。
严秉章也没有学上,没人问过他要不要念书。
严秉章本来在外公家本也是请了家庭教师从小细心教导的,在马家这四年,学业已经荒废了。
更重要的是,严秉章出不了府。
在马家就算三岁大的马琼瑶想出门玩耍,也是想出去就出去的,可他不能出去。
没出二门就会被打回来,严秉章不知道马家安的什么心,却肯定不是什么好心肠,不让他吃饱穿暖,不给他书念,不让他出门,就是想把他圈死在这个院子里!为了能从这宅子里出去,他吃了不少苦头,半夜爬过墙,在澡堂子里偷过男仆的衣服蒙混出去,每一次都被抓了回来,还少不了一顿毒打,他有段日子急了,只要有机会就疯了一样不管不顾闷头往外冲,跟守门的小厮打架,马将军说他疯了,把他关在西南角的小院子里,整整半年他没有迈出小院子一步,直到他长了些力气,蹿了些个头,踩着摞起来的桌子椅子才爬出来。
马将军像是把他忘了,知道他从小院子里爬出来了,也没有管过他,任由他在这宅子里发疯,可他却不疯了。
从那个小院子出来后,他见天的围着内院溜达,有时候爬到屋顶上看,观察了好多天,他发现黄姨娘住的院子是离住宅最偏远的,离外面的世界也最近,只需要翻过三道墙就能出去!只是最后一道外墙很高,得有三米多高,这墙不知用什么材料垒的,墙面十分光滑平整,徒手攀不上去,只能搭梯子。
梯子不用多高多坚固,能借个力就成。
于是他又开始在府里寻造梯子的材料,寻着了就一点点的搬到外墙根上的草丛里,那里的草丛常年没人修建,就算是冬天里的枯草也有半人高,他在草堆里搭了个一米多高的木梯子,平日里就放倒在草丛里,也没人发现。
终于能逃出去了!临走前,他要把马将军最重要的东西毁了!今天就是他计划的第一步!严秉章看着被他绑在桌子上的黄似语,心中有忐忑,但更多是要复仇的兴奋!这个不男不女的妖怪就是他爹的软肋,是他最重要的东西!马将军不能人道的事儿或许外界不知,但在马宅仆人中间不是秘密,严秉章进了马府后,马将军陆续抬进来三个女子,都是将人安置在这个偏僻小院里,让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他当时年纪小,身份低,仆人们说荤话从不避他,他才知道那些女子是马将军专门买来的处子,她们生辰都极有讲究,夜里都要给她们灌了药,把枣子、人参塞进她们阴户里,泡上一夜,马将军一大早什么都不吃,先把这枣子人参吃了,说是这些是最好的壮阳药,太监吃了都能重新长出一根来。
马将军长没长出来严秉章不知道,只知道又过了两年多,院子里的女人被马将军移了出来,又迎娶了一个新姨娘,这人便是被他敲晕了绑起来的黄似语。
关于黄似语的传闻也很多,有人说他是北平那边的名伶,跟着戏班子来上海演出被马将军截回家的,也有人说马将军对他一见钟情,高价把他从戏班子买了回来不管外人怎么说,马宅的人心知肚明,这是马将军又寻来的一个药引子,没见刚娶进门,晚上就给灌了药,塞了棵大人参进去,而且,听人说,这黄似语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是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之前有人说他是男的,也有人斩钉截铁的说他是女扮男装,弄了半天原来又是男的又是女的啊!不知怎么的,众人都觉得马将军这次说不准还真能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