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十恶不赦的人,心中也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身为女性在无情的商场上打拼,把她本来柔软细腻的一面打磨成了坚不可摧的钢铁,只有面对儿子的时候,她才会感到片刻的喘息。
血肉相连,十月怀胎,当她看见那皱成一团的小猴子瞬间,孙玉芳便下定决心,她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和那些罪恶血腥沾上分毫。细心保护,倾注全部爱意,然而换来的却是让她都为之胆颤的事实。
她有一瞬间的迷茫,难道他们的血脉里,果真是传承着疯狂、嗜血、罪恶的基因,可是他是她的儿子,他就算做了那些事情,她也绝不能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进监狱。她尽可能小心翼翼帮儿子抹去那些证据,尽最大能力去掩盖那些罪行,铲除所有可能的威胁。她麻痹自己,那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总有一天他会长大,会成熟,会认识到那些游戏不太适宜。
每一步她都像是悬在钢丝之上,一边是亲生儿子,一边是亲生父亲。
孙玉芳活了大半辈子,却始终没有为自己活过,她一辈子都在战战兢兢,深怕一个不小心从钢丝上坠下,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然而眼下,她猛地睁开眼,她踮着脚尖踩着的钢丝绳的另一端正缓缓地下坠,那深渊里一张张恨她入骨的脸,正张着腥臭的血盆大口,伸出无数只满是湿乎乎的手,正打算趁她一个不注意,把她往下拉。
她苍白的脸上两道勒进脸颊深处的法令纹,让她看起来像是整个人被吸走了生气,猩红的指甲不停地抓挠着椅背上的木条,发出让人心烦意乱的刮吱声。她对此毫无察觉,依旧无神地看着地面,说不出来的神经质。
冬宁欣赏着她的表情,略微感到满意后,他拉过椅子坐下:“比起你来,你儿子太没用了,刚被抓住就吓尿了裤子。难得他快一米九的个头,我们根本还没出手他就缩在车里,哭嚎大叫,还不等我们上手段,他就老老实实把事情全抖了出来。你说要是我们警察审讯犯人都那么容易,那这天下就太平了。”
孙玉芳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目光聚焦在冬宁的脸上,然而她的魂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微张着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我和你说说我的童年。”冬宁像是和她聊天般,循循善诱说道:“我有个缺失的童年,没有父亲,母亲独自把我拉扯大,家里没多少钱,母亲为了生活,常常没日没夜的忙。我只能一个人在家里,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于是我变得暴躁充满戾气,开始一些比较残忍的游戏,像是拿弹珠打鸟,用火烧虫子,用石子打流浪猫……现在想来,实在是很残忍,我常常会半夜里孤身一人的时候想,为什么我会那么残忍?可和小宇一聊后我发现,比起他,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孙玉芳咬着牙否认:“他什么都没做!”
冬宁牢牢地看着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真的吗?”
冬宁的笑声像是刺痛了她心中一角,孙玉芳抓挠木条的手指猛地一用力,猩红的指甲掀了起来,血丝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她恶狠狠地瞪着冬宁,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她心里清清楚楚,证据早被她处理得干干净净,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什么恶性强奸案,罪犯早就伏案现在就在监狱里乖乖呆着。什么杀人比赛,那都是小孩子逞能嘴里说出的胡话罢了。
哪个受害人敢指认她儿子,没有,那些人的嘴都牢牢的闭上,不肯闭上的,她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永远闭上。谁敢和她斗,她活了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些人妄图拿这些来威胁她,真是可笑。
今天就算承认那些案件,那不过是被逼之下不得已说出的话,她儿子什么也没做,她儿子什么也不知道,她儿子没有罪!
冬宁无法克制笑了起来,他哈哈大笑,眼泪从眼角逼出来,他好半天才艰难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当我这里是法院吗?还要什么证据?”
孙玉芳猛然从执惘中抽回神,脸色泛青,呼吸急促得好似打鼓般:“什么意思?”
冬宁收敛了笑容,目光宛如毒蛇般,冷冷道:“我今天要他死,他就死,管你有没有什么证据。”他一把扯开外套,把手机丢在孙玉芳面前:“看看你儿子现在的模样,这个游戏你不想玩也得玩,要不你选他死,要不你选他生!”
那手机摄像头流光一闪刚对上孙玉芳,里面立刻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哭喊声:“妈,妈,救救我啊,快救救我啊!”
孙玉芳心猛然揪紧了。看见儿子的瞬间,她脸色变得铁青,宛若陷入令人窒息的海水中,呼吸急促地喘息着,两行热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她喉咙深处猛然发出一声怪声,无法克制地抽噎起来:“求求你,放过他,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的错,我没教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