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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想:凭什么啊!

在这个无情的社会,他没有后台没有钱没有父亲,从小住在臭水沟满溢的街头巷子里吃着百家饭长大。他本天真的以为课本上说的都是真的,只要付出努力,就能得到回报。他以为恶有恶报,好人一定能有好报,所以他努力做好事,让自己浮在烈日阳光下,光明磊落。

他看书里写无论生活有多艰辛都不要去埋怨,于是他不曾抱怨,甚至好几次同人交流时违心地感激他那命运多舛的童年,似乎正因为受尽磨难才苦尽甘来使得他成为警察,并且心中始终无畏坚持正义紧紧守住法律的底线,可是最后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这个世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坏人有钱有权就能活的好好的,家财万贯、前呼后拥、风光无限,而他们却在反抗揭露的过程中各个家破人亡、形影单只,最后只剩下无声的灭亡。甚至连个名字都留不下来,钉上莫须有的罪名。

什么惩戒犯罪分子正义的法律规则都被他们玩弄手掌之上,利用自己手里的金钱权力肆无忌惮,视自己的前途命运比活生生的人命还要重要千万倍。旁观的人明明分得清对错,却找出诸多借口为他们开罪,还会以此一遍遍劝说着不愿意同流合污的人——

“他是xxx的人。”

“不要和他们斗!”

“不要自损前途!”

“你尽力了!”

“法律是公正的,但是也是人执行的。”

“大家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们得保护官员。”

“求求你不要拖累大家行吗?”

他可以想象今天之后,他们的名字和照片会遍布大街小巷,但会有媒体敢说他杀狗官杀得好吗?随着时间的消逝,一个月后,还有人记得他们流血的牺牲吗?甚至那些因为孙家出事而遭到重击的人会戳着他的脊梁,踩在他坟墓上吐几口唾沫:“叫你他妈的多管闲事。”

不少人会面临失业,会面临经济重压,家庭会分崩离析。这座苟延残喘的城市即将进入他的迟暮之年,一蹶不振。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牺牲和过去,在永久的黑暗里寻找光明。

会有人唾弃,会有人抨击,说他们自私自利,自以为是,毫无意义。他们不是英雄,只是一个个小丑。

所以他们用命换取出来血肉模糊的正义,谁会在意呢?

那些人情愿忍受着身上那发着恶臭的毒疮,让那毒疮越来越大,掩耳盗铃地以为只要永远捂着,就不会有人发现。最后那毒疮将肢体肌肤腐烂,散发出掩盖不住浓浓的恶臭,那些人还不停自我麻痹。有人拿出药和手术刀想要治疗,被那些人一把按住,义正言辞反问:“你不要命了!”

如果时光会倒流,他一定会告诉自己,书本里写的东西都他妈是假的!

可是后悔吗?

不!

冬宁下意识地勒紧手里的玻璃片,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自己身上颤抖的越发厉害的钱国平,他穿着名牌西装,头发上抹着香气扑鼻的油,打扮得人模狗样,开口就是道貌岸然说着场面话。人人都在歌颂他的丰功伟绩,大无私精神,说他笑起来慈祥得像是庙堂里供养的佛祖,做的事也像佛祖一样充满了慈悲。甚至他也一度对对方充满了崇拜和敬爱……

“容队,”冬宁小小的叫了一声,他抬起头,灯光加深了他深陷眼窝里的眉眼,让他显得越发偏执和癫狂,他舞动着手里那裹满油汗的手枪,注意到容铮皱起眉,他轻轻笑了下,点了下容铮身后的椅子,命令到:“坐下。”

容铮没动,默不作声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

冬宁撇了撇嘴:“坐下,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容铮愣了几秒,沉住气和冬宁那双充血的眼睛对峙了会儿,才缓缓靠着椅子坐下,他沉着嗓子:“冬宁,我唯一可以跟你做的交易前提是,让医生来看看钱国平的情况,你知道,如果他出了事,我保不了你。”

“哈哈——”冬宁吊着眼角,拖着上臂,拿枪戳了戳钱国平的脸,钱国平已经没多少气了,被冰冷刺骨的枪口一戳,藏在名牌西装下的肉体像通了电似的高频度地哆嗦,期期艾艾哭了起来:“我不需要医生,我还能坚持,我没事!”

冬宁已经穷途末路,钱国平的精神也到了崩溃边缘,为了不刺激两人,容铮只好依照冬宁的想法行事:“好吧,你有什么要求?”

冬宁低头看了眼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屏:“除了这个,我那里还有人质,我和孙周兴达成交易,同意给彼此一个小时的时间。既然他达成了交易,我也没有必要食言不是?”

容铮眼睛一亮:“你愿意放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