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宁看着他笑了下,踢了踢脚下的手机,按住钱国平的脑袋,示意他低头去捡,同时一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容铮的一举一动。钱国平活了半辈子,从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更何况这血还是从自己身上出来,疼得钻心,他根本不敢反抗。脑门上顶着枪,他只能遵照冬宁的指示捡起那手机,两只小眼睛满怀泪水可怜兮兮巴望着不远处的警察,他可不是一般人,希望对方能瞬间化成无畏生死的革命战士,发挥烈士精神,扑上来用肉体堵住抢眼把自己给救下来。
可对方好像忘了他是谁,在他那满是期待和鼓励的目光,依旧一动不动。冬宁一把抢过手机,用下巴戳亮了屏幕,他只要再戳一下,瞬间就会和对方连线,然后他会说什么,是按照协议放了人质,还是撕票?容铮深吸一口气,他的心陡然吊在了嗓子眼。
此时,就在外面偷听情况的指挥满头大汗,他来回原地走了好几圈,下了命令:“不能再等了,必须得击毙冬宁。”
下一刻,冬宁身后的窗帘轻轻起伏,有人无声无息戳开了窗帘一角,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从外面伸了进来,深冷的寒意顺着那个小孔弥漫了进来,对准了冬宁毫无遮掩的后脑勺。
指挥焦急的声音在容铮耳边响起:“容队,快蹲下!”
容铮吃了一惊,抬头就看见了窗户角泛着寒光的枪口。
就在这时候,冬宁拨通了电话,电话那边传来“嘟嘟嘟”的声响,像是死亡的催命符,容铮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绷紧了,一瞬间心中晃过无数念头,看着那泛着寒光的枪口、气若游丝的钱国平、还有毫无察觉的冬宁、耳朵里兹兹混合着电流声的命令声。
冬宁已经是绑匪,他的话还有没有可信度?
他已经穷途末路,人质是最后的底牌,他为什么要提出来,是想要做什么交易?
他猛地一抬眼,对上了冬宁的目光——里面充满了坚定果断还有一种复杂难以描述饱含悲伤的东西。
电话通了,冬宁用一种难以描述的复杂语气——带着笑意和解脱轻声说:“终于成了!”他浑然未觉身后那柄枪射出的红点正对准他后脑勺中央,干脆地挂上电话后扬着下巴对容铮说:“半小时后,你们去大桥东面接人,现在提我的要求——”
指挥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开枪!”
电光火石之间,容铮忽然站起身,猛地朝着冬宁扑了过去。与此同时,响起两声枪响,一颗子弹从两人的头皮间擦过,一颗子弹直直射向天花板。冬宁猝不及防被他一扑仰面朝天摔在地上,一时没从死里逃生里反应过来浑身肌肉紧绷起来僵在了原地。钱国平瘫软的身体突然没了桎梏瞬间充满力量,趁机飞快动了起来,站起来想要往外跑。
不等他跑到门边,身后又传来一声枪响,子弹倏地穿过了钱国平的膝盖,钱国平吃痛发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上,紧接着一只鞋猛地踹向他肚子,顿时钱国平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颠倒了个位置,还没来得及嗓子眼里发出痛哼声,那鞋便踩在他脸上,巨大的恐惧让他一时感觉不到疼痛,下意识地朝上一瞄,对上了一双毛骨悚然的眼睛,钱国平一身的寒毛竖了起来,惊恐万分地发出惨叫。
容铮嘴角手掌全被粗粝的砂石碾破了皮,他吃痛地深吸一口气:“冬宁,你不要做傻事。”
冬宁浑身带着血气,听见容铮的声音,咬着牙把枪举起来对准他:“为什么救我?”
这时候耳机里指挥不停发出痛斥声,问他以为自己有几条命,居然敢帮犯罪分子挡枪子,容铮擦了下嘴角,一把扯下耳机连带喋喋不休恼人的声音一同丢在地上,摇摇晃晃站起身,直直看向冬宁的眼睛:“因为你不能死。”
冬宁一愣,突然大笑了起来,他脸上血肉模糊,笑声越发凄凉悲哀,声音似哭似笑,带着说不出的疯疯癫癫:“我有什么不能死的,那些人质已经放了,我没用处了。我罪大恶极,身为警察知法犯法,多少人会因为我丢官职掉脑袋,只要我多活着有一秒的时间,就有人坐立难安。”
他反手把枪调转了个头,朝容铮怂恿地递向枪柄:“给你一个机会,当英雄。杀了我,救出伟大的钱国平同志,毫发无伤的从这里走出去。”
趴在地上的钱国平惨叫声陡然一停,没料到这么个情况,连忙期冀地望向容铮,期待下一刻容铮拿过手枪对准冬宁的脑袋放上一枪,然后把自己活着带出去,他甚至还开始思考起来,遇见记者应该如何解释今天的事情。
可是容铮却不按他的套路出牌:“冬宁,你不是还有要求吗?提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