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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一直想要对抗的,是地球上统治阶层的人,想要撼动巨人的脚趾,挑战他们的霸权地位。可能他的初发是好的,你知道《暗杀政治》这本书吗?”

容铮摇了摇头,无论是手机还是电脑,他都很少接触,他对网络有种根深蒂固的偏见,认为网络的虚拟性会加大人性的弱点,让人们变得更为激进,口无遮拦,易怒好斗。这种偏见大概是容一诺传给他的,此前他从没想过有什么问题。

其实他从有意识来一直在和他反抗,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总是不想被按部就班活成一个无情感傀儡。但到现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就受到影响。

或许就是舒墨说的精神控-制,才让他无意识下活成了和他父亲一样的人。

“大概讲述的是,在虚拟网络上设置一个匿名性质的奖金池,让民众来参与赌博公众人物的死亡日期,猜对日期的人可以获得奖金池内所有奖金。作者的这种设想,是为了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比如这个企业家和官员滥-用-职-权,贪赃枉法,公众对他的愤怒就会变高,投放奖金池里的钱也就越多,钱越多,就会有人忍不住动歪心思,所以就有了暗杀市场。政客和资本家为了不上暗杀名单,尽可能多为民众做事,初衷看起来是好的。我哥估计就是这种想法,创造一个能制约资本家和政客的社会,开展一场网络上的革-命,但后来他可能害怕了。”

容铮皱起眉:“是因为聊天室里的内容?匿名性和彻底无规则的自由放开了人性中最危险可怖的一面,那些人开始肆无忌惮地谈论杀死贩卖人类,甚至打算建立一个邪恶的社会,你哥哥感到了危险。”

舒墨突然嘴角斜了一点,冲他笑了,他摇摇头:“你觉得,对于战争中受到迫害的人来说,杀死外来入侵者,他们会感到内疚吗?”

他微微晃了晃脑袋,过了一会,说:“我哥是个复杂的人,也是个疯狂的人。我并不想单纯谈论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因为在他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坏事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而他的死也充满了谜团,当时,在被绑架的时候,我哥曾用很小的声音和那些人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我谁都没有说过。”

容铮手在扶手上一撑,坐直了身-体:“他说了什么?”

“我哥他说——‘你们怎么把我弟弟牵扯进来。’”

容铮不可思议看向他:“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我只听了这句话,后来发生什么,我根本不清楚。只知道他突然发了疯,至少在我看来,他的态度完全不像认识那群人。所以我也很迷惑到底是怎么回事。”舒墨叹了口气,“我认为,我哥当年突然发疯,不仅仅是我,也让那个组织里的人措手不及。他们应该一开始计划拿到武器,展开他们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却因为我哥突然发疯,不仅让计划告破,还让我哥丢了性命。他在那个组织里一直是灵魂人物的存在,所以这对他们可以说巨大损失——精神支柱、信仰、经济来源……这些随着他的离去全都没了,那群人不得已隐藏了起来,在之后的八年消声灭迹。

“我暗中调查了很多年,想搞清楚当年他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还有我哥为什么会突然发疯,但一无所获……我只知道,在我哥死后,那个曾经聊天室里设想的世界已经产生了,他们掌握了你想象不到的疯子、精神变-态、野心家、财富权力,所以才能不动声色地设下圈套,引我们去调查背后的事情。”

容铮不解地问:“为什么?他们已经拥有了一切,为什么还要做这些?”

“和我哥有关系吧。”舒墨低眉,轻轻握紧了拳头,“那样的深仇大恨,早就刻进骨血里,就算是死也阻拦不了。但复仇太危险了,或许,他早就料到会有死的一天,所以做了某项计划,写在了他被盗的日记本和电脑硬盘里,可惜那东西被盗走了。我曾经以为他们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直到我回国后,看见那些视频,才突然间意识到,他们一直注视着我。我不清楚我哥做了什么,让我哥即使死了,那些人也不得不遵从。他们要完成我哥的遗愿,而我的目的,就是找到那些人搞清楚当年的真相。”

容铮沉声问:“你哥的遗愿是什么?”

他的嗓音变得又沙又紧。

“不知道。”舒墨摇了摇头,放开拳头,他靠在椅子上,把最后燃尽烟头摁灭,轻轻地说,“这也是我那么多年,想知道的。”

容铮艰难地消化着这段往事,舒墨这一晚的坦诚,几乎解决了他所有的困惑和疑问。

原来这半年来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的案件,竟然和十六年前一桩往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