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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令人窒息的痛苦和极端的愤怒同时朝他袭来。

寒光从余光一闪而过,他站在虚弱的中年女人面前,冷冰冰地盯着她那双布满皱纹昏黄的眼睛,然后他感到无比的愤怒和狂躁,于是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刀,可就在要往下刺去的时候,一双温热的大手突然出现,猛地握住他的手腕,用带着一丝难掩的错愕的声音问:“舒墨,你在做什么?”

舒墨倏地一愣,突然感到无比茫然,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刀,茫然地看着眼前鲜血淋漓的女人。

他听见那个声音陡然严厉,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把枪抵在他的后背,那人警告道:“舒墨,把刀放下!”

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他瞳孔一缩,浑身的肌肉骤然绷紧,同时捏紧拳头,放在身侧,淬然回头。

“舒……”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正关切地看向他,“舒警官,你没事吧?”

舒墨的拳头僵在半空,幻境瞬间分崩离析,只剩下呼啸的海风和咸湿的空气,无一不在告诉他,方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他摇摇头,回头望向四周——没有黑影,也没有女人,他正站在大桥断掉的缘口,燃烧的山谷在很远的尽头,距离此地恐怕要七八公里,若有似无的烟尘气味被更浓郁的海风覆盖。

又产生幻觉了,舒墨深吸一口气,他解开领口的纽扣,卷起袖口,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他现在大脑一片混乱,分不清方才的幻觉只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产生的噩梦,还是过去某段被按下“截止清除”键的记忆?

此时此刻,他不可抑制想起幻想里黑影没有眼睛的画面,以及自己歇里斯底的诅咒,还有举刀时那只阻拦自己的手和那过分熟悉的声音——那全是不曾有过的记忆。

在那可怕的记忆里,舒阳被人挖了眼睛,而他为了那双眼睛正要杀人。

这和他原本的记忆有偏差,舒阳死于一场爆炸,在硝烟里灰飞烟灭。但他一直隐藏的某个秘密……却和这段记忆里的某些细节相互对应。

又联想上次那段灵魂和肉体分离的噩梦,有些真相似乎正隐隐约约破土而出。

但他没有睡觉,只是站着,那毛骨悚然的幻觉不辨场合不辨时间突如其来——他变得有点不太对劲。

非常不太对劲,这不是“舒阳”苏醒时的状态,像他自己的大脑被人入侵了,就像被植入病毒的电脑变得无法控制。

幻觉后极速上升的肾上腺素让他感到轻微不适,有一种尖锐的刺痛钻进头里,舒墨手指按住太阳穴,轻轻揉了揉,来不及多想,这时,那穿着交警制服的年轻人愁眉苦脸地看向他:“还是联系不上外面,能麻烦你帮忙吗?”

舒墨深吸一口气,强行截断脑中骤然纷起的胡思乱想,他冲交警点了下头:“行,没问题,需要我做什么。”

交警朝他憨厚地笑了下,伸手指向背后:“救个人。”

一辆载客九人的小巴车半个身子悬空在断开的大桥上,里面的乘客几乎全都逃了出来。但有一个中年妇女因为太过恐惧,不肯移动,更令人担忧的是这个中年妇女怀里还抱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

不过,情况并不十分危急,因为整辆小巴车非常稳固,车上的所有行李都被放置在车后的后备箱内。因此就算半辆车悬停在半空,整辆车依旧稳稳当当,非常安全。

可车里的中年女人无论外面的人如何劝解,就是不肯挪动一步。

她害怕极了,脸色苍白地坐在原位,手里紧紧地抱着孩子,在众人呼喊声中木讷地坐在原位,不肯张口回应,也不肯挪动步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中年女人紧张的心情也到达极点,密密麻麻的冷汗从额头溢出。五岁的孩子似乎已经不妥,没有了任何动静。可中年女人却死死抱着她,像抱着救命稻草,死活不肯撒手。

“舒警官,现场情况就是这样——离车出事已经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车内乘客极度紧张,随时会出现休克症状,而且现在情况并没有那么乐观。大桥很不稳定,你也看见,海浪非常大,这些海浪非常有力量,每拍击一次桥墩都会引起一次车体的移动。

现在离我来的时候就只有不到五分钟时间,可车体却朝外移动了03厘米,也就是说,一个小时时间里车会朝外移动36厘米。而这辆车长约六米,有超过一半悬空在外面。一旦悬空部位接近三分之二,车很可能就会掉下去。而且这还是理想状态,实际上时间越晚,这里的风浪越大,车移动速度也会更快,危险也就更多一分,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把人救出来。

最麻烦的是,里面的女乘客不肯配合,我之前进到车内进行救援,但女乘客反抗激烈。在我是碰到她试图往外拉拽的时候,那名女乘客突然剧烈挣扎,并有把孩子丢出窗外的威胁行为,所以我才不得不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