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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铮感受到胃部一阵翻滚,十分钟前饮用的咖啡变作某种致命的强酸迅速涌进喉管,像灼烧的火焰腐蚀着周围的神经。

强烈的反胃。

容铮捂住灼疼的胃部,淡声说:“我知道。”

“包括舒墨在内的所有特调组成员档案都是机密,需要向上面申请通过后才能查看。”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听不出异常。

周鹏难以理解:“我不明白,像舒墨这样严重的精神疾病患者,也能成为特调组成员吗?我怀疑你们没有做内部审查。”他声音忽而低沉,“容铮你是在撒谎吗?你是想给他开后门吗?”

“周鹏!”容铮声音隐含警告,“你可以找汉斯教授申请查看人事档案,我没必要撒这么容易揭穿的谎言。他的人事录用我从没参与过,是你们雷局推荐教授做的最终决定。而且他的病情和特调组的工作也没有关系,就算他的确生病,那也没有违反任何法律,也和你无关。”

“和我无关?他的档案可是出现在凶杀现场的电脑里!”周鹏压低声音说,“这里可有一栋楼的尸体,还很可能是r的秘密基地,而他留下的电脑里却只有舒墨一个人的档案,我不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不过我能感觉到r要对他不利。我反正提前告诉你了,很快不止我,局里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身世和疾病……”说到一半,周鹏突然卡了壳儿似的转了个弯,用力咳嗽两声,然后说,“总之,你们最好有所防范。”

“他的目的……我会调查清楚。”容铮沉默片刻,他低声说:“周鹏,谢谢。”

挂断电话,周鹏抬眼看向屏幕,他再次点开档案放大了照片,尽管反复确认过几次,他依旧难以将里面那个瘦弱变态的男孩和舒墨联系在一起。

以他的立场,其实并不对舒墨有点精神疾病就对他戴有色眼镜,像干他们这行的,长年累月的精神压力导致生病的不少,尤其是他们干刑警的和心理咨询师都是深度合作关系。

但舒墨的这个病太不一样了,他无法理解精神分裂及多重人格的区别,但能明白这种病和他们去心理咨询室坐一小时聊聊天就能缓解的病不大一样,简单来说就是疯子。

他们和这种人打的交道大多在各种纠纷现场,刚才他说一半没说下去的就是这点,一旦舒墨的病在系统里传来,必然会招来各种猜测,更何况他的身世——他的父母都是因为一场多年前的人祸相继去世才转至国外,这样的身份就更加复杂,说不准会惹上嫌疑……

毕竟,一个精神有严重疾病又有仇视社会原因的人,怎么看来,身上都全是地雷——随便一踩就全炸了,很难洗脱身上的嫌疑。

而且……

从方才容铮的那点反应,周鹏明显能感觉到容铮对自己有所隐瞒,关于舒墨和r的关系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却不告诉自己,这种被人不信任排挤在外的感觉,说实话,着实让他有点让不爽。

再怎么说,也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

“算了。”

良久,周鹏无声叹了口气。

他晃动鼠标关闭文档,然后点开徐光春的直播间,看见无数审判者像潮水般涌入,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他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

手机里传来一阵孤独的忙音,容铮仰头靠在沙发上,疲惫不堪地闭上眼。五分钟后,他睁开眼,拿出手机,再次点开那封邮件。

其实在了解到舒墨病情后,容铮很多次想找舒墨聊聊,但容铮实在不擅长聊天,他总是找不到借口去询问。在容铮左右为难的时候,反而是舒墨主动告知他的身世、他哥哥的死、他和赵睿龙的愁怨还有和r的关系。在这之后,容铮便不再去想这件事,只是发动朋友在世界各地寻找治疗办法。

在舒墨只言片语轻松回顾过去的治疗的时候,容铮从没想过那会有什么问题。因为在舒墨的口中,五岁后他的人生应该是在温暖和爱的包围下长大。养父和亲生兄长用尽一切资源为他治疗,可在这份资料里,却看见完全不同的描述。

这一次他点了一支烟,看了很久。

先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很熟悉,光线昏暗的医院里,瘦骨嶙峋的小男孩两眼呆滞地看向镜头,背后是整墙惊悚的涂鸦——一个身首分离的女人满身浴血。

男孩的神情麻木,空洞,充满了黑暗和阴郁。

看着照片几秒后,原本压抑住的灼烧感再次从胃部通达四肢百骸,恍惚间,他仿佛正置身于那个狭小黑暗的病房里,正在和那个可怜的小男孩对视。

容铮滑动屏幕的手指轻微颤抖起来。

第二张照片里,穿着病服的男孩换了干净的病房。他躺在地上,单薄的衣料下透出突起的肋骨,腹部却深深地凹陷下去,宛若一具饿死的尸体。他双眼发直地盯着天花板,嘴角浮现淡淡的笑。那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嘎吱乱转的生锈风扇,他却朝上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