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群呆了一呆,用力在躺椅上敲了一下:“是。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简云又闷哼了一声,我向简云道:“你要注意他的叙述。心理学家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杨立群先生的梦,和他的生活经历全然无关,他在梦境中所看到的东西,有许多他根本未曾在现实生活中见过。”
简云的神情带著讽刺:“不单是东西,还有他从来也未曾闻到过的气味!”
我和杨立群都没有理会他,杨立群续道:“我一进去,那个拿旱烟袋的人,就用他的烟袋直指著我,神情十分愤怒,坐在磨盘上的那个大胡子也跳了下来,和那瘦长子一起,向我逼过来。”
杨立群道:“我本来就十分害怕,到这时,更加害怕,我想退,可是大胡子来到我身旁。拿旱烟袋的厉声道:‘小展,你想玩甚么花样?为甚么那么迟才来?’在他喝问我的时候,大胡子已在我的身后,揪住了我的胳膊!”
我听到这里,陡地征了一征,简云也呆了一呆,陡地挺了一下身子。
我必须说明的是,这是,杨立群正在全神灌注地叙述著他的梦境,期间未曾有间断,我和简云的反应,也未曾打断他的话头。
但是我却必须在记述中将杨立群的话打断一下,那时,我和简云两人,感到惊愕的理由一致:杨立群在讲述梦境,不知由甚么时候起,口音起了相当大的变化。
不但是他发出来的声音,和他原来的声音听来有异,而且他所讲的话,所用的句子,也和他原来使用的语言,大不相同。例如,他用了“揪住了我的胳膊”这样的一句话,而且还带著浓重的山东南部山区的口音,那是一句土语,用他原来惯用的语言来说,应该是“他拉住了我的手臂”。
而杨立群的这种转变,显然是出于自然,绝不是有心做作。
第二部:另一个角度看怪梦
简云是一个出色的心理学家,他自然可以知道这种现象不平凡。这种现象,十分怪异:一个人不自觉在心理上变成了另一个人。
简云在挺了一挺身子之后,他的神态,已不再那样不耐烦,而变得十分凝重。
杨立群根本没有发现我们有何异状,只是自顾自在叙述:“拿烟袋的将烟袋锅直伸到我的面前,里面烧红了的烟丝,在发出‘滋滋’的声响,几乎要烙焦我的眉毛,他又喝道:‘小展,快说出来,东西放在哪里,我们五个人一起干的,你想一个人独吞,办不到!’我害怕到了极点:‘我……真的不想独吞!要是我起过独吞的念头,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杨立群讲到这里,才停了一停,神情十分可怖,眼珠转动著,而且不由自主喘著气。停了好一会,才道:“拿烟袋的像是不信,那个瘦长子,忽然一翻手,手里就多了一柄小刀,小刀极锋利,在蒸笼盖子上一划,就划穿了一道口子。接著,他就用小刀,在我脸上比来比去 ”
杨立群的神情更是害怕,脸上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跳动著,好像这时,真有一柄锋利的小刀,在他的脸上划来划去。
我和简云又互望了一眼,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杨立群双手掩住了脸:“我早已说过,这梦境令人绝不愉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恐怖,他们,这瘦长子,拿烟袋和大胡子,他们三人,一直在逼问我一些东西的下落,我却不说 ”
当他讲到这里的时候,我插了一句:“你是不愿说,还是根本不知道?”
杨立群放下了掩脸的双手,神情一片茫然:“我不知道,我心念十分模糊,不知道在梦里我是不肯说,还是根本不知道他们问的是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