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识秋看着不断吞噬视野的黑暗,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轻得快听不清的叹息。
雪山的日出到来得比方识秋预计的早。
在他昏昏沉沉睡去又再度醒来时,一轮红日正从绵延不绝的荒野雪山之间升起,缀在高耸的山顶上。
初升的阳光撕开阴霾,烧灭了黎明前的风雪,沿着山脊缓缓向下流淌,越过玻璃落在了方识秋的身上。
他看着侵占房间的黑暗在阳光的照耀下渐渐退去,露出了房间原有的布局。
木色的横梁悬在头顶,经历过数日风雪侵袭的玻璃窗笼着一层白雾,在窗下的沙发和床单上投射出浅浅的光晕。
肆虐的风雪已经停止,惨白的雪镀上金,裸露的岩石烙上暗红,雪山的一切都在阳光下变得温暖。
方识秋抚摸着床单上泛起的涟漪,感受着前胸和锁骨的烧灼。
他喜欢躺在床上仰望雪山的日出,喜欢阳光落在身上的感觉。
每当日出的时候,滚烫的金色光芒沿着他的血肉一寸一寸地啃噬着,从皮肤到骨骼,那些在深夜翻卷露出的腐败烂肉就会在阳光下化为灰烬。
可那只是他的幻想。
方识秋在日出时醒来过许多次,大脑幻想出无数虚构的景象,身体在意识的诱导下感受到了阳光带来的灼热,但幻想和期待中的疼痛从未化作现实。
日出是雪山最温和的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阳光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他的皮肉和脏器仍在,只是在梁暝的折磨下变得脆弱。
方识秋躺在阳光下,隔着玻璃上的白雾望向远处的松林。
向阳的松树脱去了白雪,露出了深绿色的叶片,背阴的粗壮骨架上却开出了暗红色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