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于青春 海岩 1708 字 2022-09-20

你姥姥正躺在棚子里歇着,你一个人临池而坐,在暮色苍茫中,只是一个发呆的剪影。

我站在你背后,问道:“嘿!怎么饭也不吃?”

你回头看见我,站起来,说:“没怎么。”

“没病?”

“没病。”

“闹思想病了?”我用一种老大姐的口气笑了笑。

“不是。”

“那是为什么?”

你低下头,好半天才喃喃说:“今天,我看见刘成德的爸爸了。”

刘成德是一分场的管教干部,三十多岁,人老实,是场里出名的孝子。地震时他没睡在家里,他家的房子塌了,大伙儿帮他把塌房子控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他的父亲。结果今天清理附近的一条夹道时,从碎砖里把老头儿挖出来了,脑袋砸扁了,眼睛也没了,嘴也没了,眼窝里全是土,土里还往外渗着血和蚂蚁。小样他们组织一些没找到亲属的人来认,刘成德认了半天才认出是他爸爸。

说到善后组的工作,确是件苦差事,因为强调要带着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寻找尸体,所以接触哪怕已经腐烂的尸体,也不许带口罩手套,个别晕过去的可以解释为中暑,老是呕吐的,还要从思想意识上挖挖根源呢。也难怪小祥,这本来不是一个十九岁孩子干的“活儿”。

“上星期,我到刘成德家去,他爸爸还给我喝酒呢,老头儿挺好。”

你情绪低沉地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话,我说了好些生硬的大道理,也说了几句关于生死祸福之类的自然规律,想为你宽宽心。你仍旧不说话,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揉得窝窝囊囊的纸烟来,打着火狠狠抽起来。

“你也抽烟?”

“抽着玩。”

“玩这个干什么!”共青团书记的本能,使我下意识地认为年轻人过早抽烟是颓废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