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离渊!沧澜山不欠你什么!”苏漾猛地转头,“你想踏平仙门,尽管来!老子舍了命也陪你杀个痛快!”混着血的咸汗流进苏漾眼里,腌得他眼睛通红,“但你别做这些龌龊事,老子看不起!”

“骂得好啊。”穆离渊面带浅笑,“是,都是你们一身正气,衬得我小人得志。我是不是还要给你们鼓掌?”

就在苏漾犹疑的间隙,身后又飞扑来一个手持长刀的癫狂弟子,刀刃自上而下凶狠地落在了他的肩膀!

银甲本就有裂纹,这一下直接砍碎了肩甲,刀刃没入皮肉,血溅了苏漾一脖子。

苏漾吸气闭眼,猛地出剑,将两名弟子斩于剑下。

“沧澜门明明与你有恩,你却要以怨报德!”苏漾拔|出嵌在肩膀里的刀,“横竖都是死,为何不能给他们个痛快!”

“有恩?好一个‘有恩’。”穆离渊敛去了笑容,口吻陡然阴森,“是把我捆上谪仙台的恩?还是杀父杀母的恩!”

“我呸!养不熟的狼崽子!”苏漾骂道,“你扪心自问!你师尊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你知不知道他是为了你才......”

“长清。”江月白忽然出声喊住了苏漾,他将脸侧和唇角的血都擦了,神色很平静,“带还活着的弟子们撤。”

“你要我们降他?”玉骢在魔蚀中化成凶兽,苏漾一剑斩杀了伴身数年的坐骑,“绝不可能!就算我们今夜都死在这里!也不会向这些魔军杂种喊一声求饶!”

“好气节。”穆离渊冷冷说,“苏峰主既然问我要个痛快,那我没理由不成全。”

话音落的一瞬间,四面八方的活人傀儡发疯般地一涌而上,扑向苏漾。

如癫狂的秃鹫见到鲜肉,刹那间淹没了单薄的人影!

山谷里乌黑的魔气扭曲聚拢,凝结成虚影魔兽,争先恐后直冲向隔绝山门的霜雪屏障。

雪墙开始崩裂,滚滚魔浪如泄洪之水涌进山门,寒风里到处都是惨呼和尖叫。

“穆离渊......”江月白按住了穆离渊的手臂,魔息霎时顺着江月白的皮肤上爬,贪婪地钻进伤口,旧伤新伤再次崩裂,“停下......”

穆离渊在魔雾气浪中转过头,视线穿过两人风中乱舞的发丝,隐红的双眸盯着江月白,一字一句道:“师尊,我说了,你求我啊。”

魔气在体内翻滚冲撞,江月白动唇时,嘴角滑下了血线:“我和你去魔界......现在。”

冷风携着鲜血的味道从二人之间刮过,明明凶悍无比,却又寂静无声。

穆离渊周身的魔气消散了大半,缓缓俯身,直视着江月白的眼眸。

“我没听错吧。”他说。

江月白垂眸横剑,以指拭刃,画诀封了剑灵。

没等对方说话,他又翻手在自己胸口拍了三掌,封住了自己的灵脉。

——压在喉嗓的淤血被这几掌彻底震了出来,沿着唇缝向外涌。

穆离渊还保持着逼近的动作,目光被迫顺着刺目的鲜血一起流进了江月白的衣襟里。

良久,他低声道:“师尊知道要去做什么吗。”

他刚才说过那两个字。

两个用来侮辱江月白的字。

仙奴。

这个词于任何修士而言,都无比屈辱。

更何况是高不可染的北辰仙君。

魔族嗜血残暴,喜欢将手下败将当做战利品占|有。

仙奴不是奴,而是情人。

修道之人往往心高气傲,本不是做奴的最佳人选。可亲手打碎这些人的尊严和傲骨、看着他们对仇人卑躬屈膝、感受着他们臣服在身下。

其中滋味,远比杀了他们更美妙绝伦。

这种羞辱,只是用语言说出来,就已经足够有杀伤力。

穆离渊本该觉得愉悦。

但他现在只觉得不悦。

因为江月白回答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有轻蹙一下。

只淡淡说:“只要你现在收手,我什么都答应。”

什么都答应。

那些过分要求好似都不值一提。

穆离渊眉眼阴鹜地盯着对方。

为了什么,为了这些蝼蚁。

北辰仙君可以倾尽所有去救这些蝼蚁,当年却要用尽全力去杀自己。

是不是说明,自己在对方眼里,连一个蝼蚁都不如。

“好。”沉默片刻,穆离渊缓缓抬手,单手打了个魔焰,“本座言出必践。”

魔气开始在半空之中聚拢,凝结成巨大的传送阵。

苏漾正与魔兽和傀儡交手,忽见流光一闪,半空浮现大阵。

他心道不妙,刚准备号令弟子们破阵,就听穆离渊阴森的嗓音从高处传来:

“苏峰主不是很喜欢这把剑吗,拿回去炫耀给别人看吧。”

苏漾猛地回身,面前银光滑落——

雪白长剑重重砸在怀里,剑身残血溅起,染脏了银甲。

风雪夜归!

的确是所有仙门修士做梦都想摸一下的名剑。

但不是这个时候。

苏漾再抬头时,传送阵已然消失。

魔族的口哨在山谷里连绵传讯。魔气迅速消散,魔军如同幽灵般悄然隐匿。

刹那间风清气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