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怀迁正要反驳,只见站在末尾霍行深不等皇帝宣召,出列说道:“外藩事务,想必下官比诸位大人更为了解,皇上,臣有话说。”
他父亲中书令大人猛然回头,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却不知他要说出什么来。
皇帝默许后,霍行深上前几步,捧着笏板道:“展副将军自沙场归来,世人眼里本该是好战之人,但正因经历战火,他才会怜悯遭战火荼毒的百姓。虽说邻邦之间从无永世友好,但当世当下,既然能得太平,为何要起干戈。臣在北藩两年,感沐北藩君主对圣上的崇敬爱戴,举国上下皆知,故土之安宁,皆来自我朝扶持,难道这也是我朝递给北藩的第一把刀?”
因霍氏父子所在派系,向来与司空府、太师府相悖,霍行深突然为展怀迁说话,引起了朝堂一阵骚动,直到内侍出言提醒,才渐渐静下来。
皇帝面上波澜不惊,但问:“如此说来,你也赞成派遣使臣劝和,而非派兵增援边境,固守国土?”
霍行深朗声应道:“他们便是忌惮本朝,才将战场远离境界,我朝若派强兵镇压……”
展怀迁更大声地接了他的话,说道:“皇上,他们若联手对抗我朝,纵然我们有七成胜算,可战火一旦引入境内,边境百姓便陷入水深火热。哪怕强行迁徙至内陆,也是损了他扎根的故土,毁了他们百年家园,必引起民怨。战争之后,边境土地不能放任荒蛮,可若再将他们迁回边境,只怕要生了异心。”
展敬忠呵斥道:“放肆,岂容你诋毁民意,圣上爱民之心四海皆知,百姓何来异心?”
父亲这句话,本是给了自己台阶下,展怀迁应声跪下道:“臣鲁莽,请皇上赐罪!”
皇帝悠哉悠哉地说:“年轻人难得在朝堂开口,朕倒是愿意听听,太师多虑了。”
展敬忠抱拳道:“臣教子无方,请皇上恕罪。”
皇帝笑道:“朝堂之上,不论父子,你们皆是家国栋梁,一言堂的朝廷难以长久,来,都说说,诸位还有什么想法?”
却见站在台阶上的太子转身,向皇帝抱拳道:“父皇,儿臣也不赞同派兵强压,朝廷多年来,培养了无数擅长处理外藩事务的大臣,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亦是朝廷的兵,不如派使臣前去劝和,化干戈为玉帛。”
皇帝目光悠悠地看着儿子,众臣也齐刷刷盯着太子,并在这一瞬后,仿佛顿悟了什么。
可不是嘛,展怀迁难道疯了,皇帝说了那么久要打仗要打仗,他突然站出来说打仗不好,他爹他外祖父都没开口呢,谁给他的勇气?
而自古以来,就难有和睦的帝王与储君,果然大婚之后,太子也走上了那条千百年前无数储君走过的老路。
大臣们,忽然有了看好戏的心情,他们早就想看一看,当今能和自己的儿子和睦到几时,或是废了东宫,或是逼宫夺权,后宫还有那么多的皇子,这里大部分人得不到太子的青睐,早早在后宫物色皇子,就盼着父子反目的那天,捧他们支持的皇子入主东宫。
此时此刻,最为焦虑的便是中书令,他狠狠瞪着儿子,却不能在朝堂上乱说话,手里的笏板都要掐断了。
这畜生全然不考虑他这个亲爹,中书令之位来得不易,还有无数的人压在他上面,可儿子就急不可待地要毁他的前程。
此时,皇帝咳嗽了一声,说道:“朕有些不适,今日先退朝吧。”
第509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散朝后,展怀迁被外祖父和舅舅叫住,站在大殿外等候时,看到了已经走远的霍家父子,而霍行深他爹在见到几位王爷从边上过时,立刻丢下儿子跟了上去。
一行人停下,不知说的什么,霍行深只是低着头杵在一边,几位长辈的气势看来,都十分生气。
“迁儿,你这可是和皇上唱反调,皇上明示暗示了那么久要出兵,你不毛遂自荐反而要以和为贵,皇上的面子往哪儿搁。”大舅舅对外甥说道,“更何况,你怎么把太子也卷进来,又或者,这是太子授意你做的事?”
展怀迁淡定地应道:“只是太子赞同了我的想法,并非将太子卷入其中,太子也认为战乱于国无益。”
外祖父四下看了眼,问孙儿:“你爹呢?”
展怀迁也觉着奇怪,说道:“方才有内侍来找父亲,不知他们去了何处。”
大舅舅说:“会不会随皇上去了内殿。”
展怀迁便道:“一会儿打听清楚了,立刻通报给外祖父和舅舅们知道。”
长辈们也另有公务要处置,朝廷之事的繁杂,可不止边境摩擦这一件,父子几人便不再久留,与宫人们一起拥簇着老爷子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