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五姐不意申氏居然有这等突出奇想,五姐道:“这女户人家……”
申氏道:“你懂甚?这样才好,这等人家,只要没叫人治死,就是有大能耐。只是我还不知这个姐儿能耐如何……”
四姐道:“既这般,便多走动,多打听,单叫来细细品察便是。我们也喜欢她,合意了,我们再没不欢喜。”
申氏斥道:“我这几个月来见这些人,你道人家是傻子?有脑子怕不都猜到了!你还道自家高深莫测,人不知晓哩?不过是看这里是州府,人都陪你作戏耍哩。看这些人,说旁人坏话,一力说自家孩子好话,还能看不出来?单寻了哪一个来,岂不为她惹事?成了便好,若不成,留下这姐儿岂不难堪?”
四姐讷讷。
申氏道:“这等瞻前不顾后儿,不管旁人死活事儿做得多了,既招人怨,也伤阴德,不定何时便有报应。你们做事儿,也须谨记,不可如此。”
四姐、五姐起身领训。四姐生一计:“将年底哩,娘又好见这些人儿,我与五姐多与她说话罢哩,娘只管看着听着。要我等问她甚么话,娘预先说与我们。这样既知晓了,又不显眼儿。”
申氏一合掌:“这样倒好。”
世人再想不到,正经人家听着便绕道走、不欲与之说亲女户人家,到了申氏这里,却是儿媳之上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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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姐尚不知李娘子一席谈,她又重入了申氏眼中。她正看秀英要做买卖,便把平日里胡乱看来书说了出来:“劳作立身,其利十倍;珠玉无价,其利百倍;谋国之利,万世不竭。”
秀英自是听得懂,白了玉姐一眼,道:“又作怪来!劳作立身,哪里能得十倍之利?珠玉无价,何来这许多本钱赚百倍之利?去去……”
玉姐笑道:“何如屯积奇货?这地界儿,南来北往商客又多,原就有屯货仓栈,干就是个互通有无营生哩。”
秀英道:“你又知道了?你却不知,这南北商道,皆是有主儿,哪条道儿上谁个做熟了,旁人寻常难插得下手哩。且这南来北往,你道好走?一路上又有官人抽税、又有强人剪径,路是拿钱买出来哩。还要心腹人等跟押,方能放心,咱家哪能这样干?”
玉姐皱眉:“那娘说要怎生办?”
秀英道:“还是原先太公时,咱家做过针线买卖,本钱少,又容易看。”
玉姐大为扫兴,秀英道:“你休要小看了这买卖,哪家能少了这些?薄利多销,买卖便能做得大,出息便多。运气好时,有胡商路过,咱家铺面大,常往这里买许多针,转回藩邦卖钱。”玉姐没奈何,只得交出百两银子,与秀英放作一处,预先向铁匠处下了定金,使他做了针来。又使人收线去。只等年收了铺子,开那针线店。
母女两个兴冲冲,正要大干一场,不料又受邀去州府做客。
这一日,又是花团锦簇,济济一堂。玉姐忽觉奇特,上回来时,六姐与她说话,这一回却是四姐、五姐抢先与她交谈。四姐道:“我许久不见你了,近来忙甚?”玉姐不好说经营之事,只说:“家相帮我娘看家。”
五姐问她:“听说你夏日里往乡间去了,都有甚好玩?”
玉姐道:“我也不曾走太远,只看他们浇田辛苦。”
她们说话间,有父亲做了举人曾举人家女儿道:“好好儿,你们又说这些俗事。”说罢一撇嘴儿,又咬着帕子笑。她父亲考了三次,今番终于做了举人。申氏也曾唤她来玩耍,次后没了消息,原先要说亲来,待其父中举,申氏又多邀她两回,她自家也颇得意。
玉姐看她这样儿,也一撇嘴儿:“大俗也是大雅,圣人亦崇管仲。”
曾大姐儿一愣,她父亲虽是举人,她自己却不喜这圣贤书,专好些诗词,故并不知其中典故。郦四姐与郦五姐却是知道,相顾一笑,暗道这洪家大姐儿俗也说得、雅也说得,年岁不大,却好生周到。眼见人多,两人记得申氏所言,便不好令玉姐招人眼,心道,有这一问一答,余下便无须多问,也知其禀性了。
只待曾大姐儿说:“俗便是雅,黑白分明,又甚好混同?”四姐便道:“知道你好这个,还不与我看这红梅风骨去?”
待客散去,回去申氏。申氏娘家业大,又崇读书人,倒是读过几年书,自嫁与郦玉堂,这丈夫又好这个,少不得硬着头皮,一头管家,一头再读书,免得与丈夫无话可谈。听了女儿回复,也笑道:“这个却是好!”愈发留心,又将曾大姐儿名字从心中划去,纵是庶子,申氏也不想他娶这等媳妇。
玉姐回家,如是这般一说,又引洪谦冷笑。秀英忙将话掩了,又说起收拾铺子等事来:“好叫程实两口子出面儿,用原先掌柜,进货也是原路儿。”洪谦道:“也好。”秀英道:“要能再遇上回胡商,得赚好大一笔。”洪谦道:“那胡商也要赚好大一笔,咱这里做针得法,不费大事,他那里学不会这等法子,一包针这里十两买来,回他那里,得卖数百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