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书桌旁,桌上摆着今天刚算完的,家中过端阳所需的花销,今年颇有些艰难,唯有借故先帝丧期不得铺张,来掩饰金钱上的捉襟见肘。
爷爷和叔父们,这些日子花钱打点诸事,金银如流水般出去,旁人不知道,管着家中账目的秦影心知肚明。
闵府昔日的风光和今日的落魄,成了满京城的笑话,秦影坐下来,一页页翻过账本,不敢想自家若也有这一天,如何了得。
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几本书上,每一本书里,都夹着漂亮的书签,那是她过去给自己做的,总盼着有一天能夹在书里,光是看一眼都喜欢。
如今,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把书放在桌上,可到了适婚之龄的自己,前途依然渺茫。
伸手抚过封面,打开扉页,祝家三嫂嫂的字迹,乍一眼看是端正秀丽,看久了,便能见一股子立世的气魄,令人精神一振。
秦影提起笔,想要模仿一个字,可手指不听使唤,笔尖颤得厉害,最后只落下一团墨。
“小姐,这么晚了,怎么想起写字?”丫鬟们正要吹灭蜡烛,见状便停了下来。
“不写字,手里闲着,随便摸两下。”秦影道,“熄灯吧。”
丫鬟问道:“小姐,您几时去公爵府上学,到时候,奴婢能不能跟着一道去见识见识。”
秦影摇头道:“也许只是一说罢了,爷爷不会真叫我念书去的,别惦记了。”
另一个则好奇地问:“昨儿宫里游园会,听说很冷清,那些府里也太不给皇后娘娘面子,胆儿可真大。”
可秦影回想昨日,不自觉笑了。
身为太尉府嫡女,她从小随祖父母进宫赴宴,出入世家贵族,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可是昨天,实在高兴,年轻姑娘们在一起,没有互相攀比,没有酸言冷语,没有假惺惺的寒暄客气,不说金银不谈珠玉,讲的是各地风光,是古今传奇,短短半天光景,听闻的那些事儿,足够她回味几个月。
夜渐深,公爵府清秋阁的卧房里,扶意在灯下看师哥师弟们的答卷文章,自然这是他们背默誊抄下来,那些答卷早已封存在宫里,便是祝镕也拿不到。
“怎么样?”祝镕洗漱归来,见扶意长眉轻蹙,笑道,“你这神情看来,不尽如人意?”
扶意摇头:“倒也不是,师哥们的文章自有长处,我不是阅卷官,看个热闹罢了。”
祝镕道:“但父亲不甚满意,虽然我尽力解释了,阅卷中若非施展这般特例,阅卷官看不见考生的名讳,一切公正严明,绝不容许营私舞弊。可父亲依然觉得,是受了公爵府和王府,乃至皇帝的影响,左右了最终的结果。”
扶意心里还有怨气,自是没好气:“他就这么不自信,所以在他看来,
我这个女儿也不过如此。”
祝镕嗔道:“你看你,别的事总能好好商量,怎么一牵扯上爹爹,就浮躁不耐烦,和我尚且如此,你能不和爹爹吵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