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说完这话,谢言便朝着那美人挥挥手,回到了书案旁,那美人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唇角的笑意带着几分意兴阑珊,与谢言调笑道,“谨语,这就是你藏在阁楼里的美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这意思是说我长得比传闻中还要丑吗?
我不禁低下了头,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十根手指都纠缠到了一起,很想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我心里感觉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是从我看见谢言与他下棋开始的。
若是换做旁人我倒不会这般介意,但这个军师,他长得实在好看,与谢言气质又很像。
两个人都生得出尘疏离,像两尊漂亮干净的玉佛,只有我,是个俗不可耐的腌臜物件,若说谢言的美貌,像凛凛的水仙,骄矜傲慢,那军师的长相便趋向于秾丽脱尘的牡丹,透着几分清高与孤冷。
“封九月,我让你过来研墨。”
谢言见我在原地怔楞出神,剑眉蹙紧,脸上浮现出不耐的情绪,反而是他身旁的军师笑了,冲他劝慰道,“谨语,怎么能对人家这般凶,不像你的风格。”
他们这话语里的熟稔亲昵,我都不忍听,只是认命地走到谢言身旁,熟练地转动手腕,麻木地看着砚台里逐渐渗出浓黑的笔墨。
谢言见我不理他,反倒是更生气了,连美人军师与他说话都全然不理,只怒气腾腾地问我,“可吃早饭了?”
那美人军师听了这话,不禁掩唇笑出了声,柳叶眉微微上挑,淡粉的嘴唇像一朵盛开的桃花,“我倒是第一次见谨语这般。”具体哪般他也不说,只直直地看着我和谢言之间的暗流涌动,最终还是被鱼贯而入的将士们夺去了眼神。
进来的将士能与谢言面谈,品阶应该都挺高,特别是为首的那位就生得极其高壮,像一座移动的高山,他脸上划满了刀疤,显得面目凶悍狰狞,浑身上下都张扬着戾气,他一进来就将凶狠的目光放在了我身上,那种目光我很熟悉,带着轻蔑鄙夷仇恨愠怒,可我从未与他见过,他为何要用这般厌恶的眼神看着我。
“太子殿下,我们男人谈事情,无关紧要的侍君是不是该退下为好?若是让这等妖精知道了军事机密,又告诉了你那个好弟弟,我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那人的声音又低又哑,像前段时日响彻我耳迹的窗边寒鸦。
这里除了我,其他应该都是面谈惯了的,容貌能称得上匹配的就只有军师,可军师又怎会是这人折辱的对象呢?
他分明说的就是我,与过去那些羞辱我的人说辞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犹豫着是不是要自己默默地消失,不要让谢言为难,可我又忽然听见谢言冷厉又锋利的话语响起,比起我苍白的躲闪更具有雷霆万钧之势,“把嘴巴放干净一些。”
“是,殿下。”
那人脸上悻悻,满怀着汹涌的恶意瞪我一眼,像是要将我活剥了一般,我只能尽量避开与他对视,专注地给谢言研墨。
“兰雪来说说布防。”原来军师的名字叫兰雪,真好听,我听着他条理清晰地分析局势地理攻坚,又恍惚地觉得自己应该退出。
谢言与军师一来一往,三言两语便将一次大型的战役剖析得一清二楚,而杵在眼前的高壮汉子都用钦羡的眼神看着他们二人,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臣服。
终于是挨到了士兵都散去,会议暂时告一段落,白兰雪却还是未走,与谢言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从玲珑棋局聊到了瓮城的地势,又讲到了税收的合理机制。
两个人说起来像是无尽的话题,不过大多数都是白兰雪笑眯眯地说,而谢言时不时回应几句,又用笔墨在纸上一一写下那些建议。
“好啦,我这孤家寡人就不打扰你和美人儿亲亲我我了,先走了。”
白兰雪走得十分潇洒,藕白的手摆一摆,便朝着门口走去,还特意关门了门。
“早上吃了?”
谢言冷冷地看着我,似乎对我吃没吃饭这件事看得格外要紧,我点了点头,只说,“吃了,药也是喝完了才过来的。”
“嗯。”谢言低低应了一声,长臂一伸,便将我抱到了腿上,此处又不是那个阁楼,若有士兵闯进来,岂不是坐实刚刚那人说的话,我不想那样,便挣动了起来。
“乱动什么?我要检查你写字。”
“那不坐在腿上也能写。”
“强词夺理。”谢言根本不给我辩驳的机会,只垂下长长的睫毛,盯着宣纸上的空白处,“快写几个狗爬字让我品鉴品鉴。”
我瞬间就来了气,我的字虽然比不上他,也比不上仇云清和白兰雪,可也不至于和狗写的差不多吧,我今日便要让谢言这只狗崽子看看,什么叫做封羲之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