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后来林物华跟我说自己很喜欢的时候,我还是开心的。并且为这件事,有些洋洋自得。
我把那张写了大段文字的草稿纸团成一团扔掉,因为他这一句喜欢开心得冒泡。
我简直不要太体贴!哼,他这辈子也就能遇到这么好的一个我吧。
我很奇怪地自豪着。
早已入冬,我买了好大一箱暖贴,日日在书包里备几个。工作日,我下了晚自习就往高三楼跑,周末,我一大早就背着书包混在高三生里跑进高三楼,风雪无阻。
这里的冬雪往往是很吓人的,有时候下了大雪,风吹着雪,打着旋儿,像是要把路上的每个人都裹在风雪里。我们顶着风,从雪壳里拔出腿,再重重地向前踩下去。
这里的大雪是真的很夸张。学校更夸张,雪这么大,居然还不给我们放假。
但是,不管外面的雪有多大,我们都是不肯打伞的。雪天打伞,多奇怪!我们梗着脖子,闷头走在路上,连冬季校服的帽子也不肯戴上,往往要等到了楼里,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接了一领子的雪。一抖搂,一部分雪落到衣服里,冰得人连打几个哆嗦。
我父母每到下着大雪的周末就要拦着我:“在家里不是也能学习吗?非要顶着这么大的雪往学校跑吗?平时是不得不去,周末放假了就别去了吧!”
我当然知道在家也能学习。算题、背书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么。只是,我常担心,会不会有哪一天,他来了自习室,而我没去?那就是错过了一天,多可惜呢。
我风雪无阻地往高三楼里跑,林物华竟也从不缺席。我们两个心里是隐隐有些较劲的,来得晚些的人肯定要受到另一个人的“嘲笑”。慢慢地,我们来得越来越早,等到最后,我们两个都成为了周末一大早就站在校门口等着看门大爷来开门的学生。
我穿着高一的大红色棉校服,他穿着高二的深蓝色棉校服,把自习室的通行徽章别在胸口,混在一群穿着橙色棉校服的高三生里,双手插兜跺着脚等待开校门。
高三生有专门的通道,等开了校门,看门大爷会拦住我们,挨个看我们的那个能充当自习室凭证的徽章,然后摆摆手让我们进校园,还会在背后喊一句:“孩子们,努力!用功!时光不待人那!现在不努力,老了可就后悔咯!”
第4章
让林物华消消停停地穿上这件校服不难,但是要让他的视线在这件校服上多停留一段时间,那无异于要杀了他,甚至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在去高三楼的路上,在林物华第n次低头盯着这件校服的前襟叹气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而且越笑越觉得好笑,越笑越想笑,颇有止不住的架势。
林物华瘪着嘴看我,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我扭过头去不看他:“不许在我面前装可怜啊,太犯规了。”
他原本走在我左边,我把头转向右边后,他就跑到我右边来。我再把头转到左边,他又绕回我左边去。几个循环下来,在我又一次扭头不看他之后,他伸胳膊勾住了我的肩:“不许再转过去。”
我问他:“雪这么厚,你绕来绕去不累么?”
勾着肩膀,这距离确实是很近,近得仿佛能听见他清晰的呼吸声,他呼吸时的白雾,似乎要打在我脸上。太近了,真的太近了。我想把他轻轻推开,又不是很想。
穿着厚重的校服走在雪地里,本身走路就很不便了,他还要伸胳膊搂着我的肩;搂一下也就罢了,还偏偏不肯松手。
我嘴上喊着:“烦人呢!”实际上却在心里偷偷想着:“慢一点走吧,稍微多搂一会也没关系的吧。”
他搂得紧,走着走着又得寸进尺地搂上我的脖子。我比他矮一些,他这样倒也不费什么力。我当然不会推开他,于是我们两个就这么连体般,一步步挪进了自习室。
等进了自习室,我们走到各自的位置上。我一抬头,猛然看见了墙上的监控摄像头。我心脏一紧,想着:“坏了!”又突然反应过来:“我们两个,是两个男的,同性之间搂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
于是我冲着那个摄像头抬了一下下巴,像是在挑衅,心里也确实在叫嚣着:“你看什么!”
唉,要不怎么说,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监控摄像头又做错了什么呢。
期末考试很快就来了,我们两个都不意外地考得很好。
我头一次考进了全校前几名,林物华也考出了从未有过的高分。
我的班主任高兴坏了,虽然在班级里同学们面前没说什么,却在课间叫我去办公室,狠狠夸了我一顿,还给我爸连发好几条微信。我不知道他具体发了什么,但是我爸相当自豪地在我们一家三口的饭桌上说:“刘老师给我发了好几条微信,还说咱家孩子太懂事了。我就说,咱家孩子不会让我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