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嫁衣(四)

胸口一痛,好似被拍了一巴掌,应向沂瞬间睁开眼睛。

头顶悬着一块比他脑袋都大的石头,阿鱼抱着石头站在他旁边,双目紧闭,脸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色鳞片,在月色下格外扎眼。

下一秒,她松开手,石头掉了下来。

“砰——”

床榻被砸塌了,从中间裂开,向下倾斜。

迟迢站在一旁,表情阴鹜,浑身散发着“谁来谁死”的气息。

角落里放着一面宽大的铜镜,镜面被夜明珠照亮,朦朦胧胧的。

迟迢的身影映在上面,修长的脖颈和胸膛上都覆满了白色的鳞片,鳞片边缘是银色的,散发着锋利的光芒。

“尊主,有什么吩咐吗?”

寝宫的门刚换好,门外的侍卫们细声询问,不敢贸然打扰。

迟迢死死地盯着镜子,阴沉着脸,摸了摸自己头顶。

左右两侧各有小小的鼓包,指尖一碰到,就痛得他皱紧了眉头。

那道天雷就劈在这里。

伤口已经痊愈,但留下的疼痛却始终没有消除,他已经头疼了半个多月了。

妖族处在休眠状态中,对痛苦的感觉会大大降低,故而他最近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了。

在梦到那个男人的时候,痛感比其他时候低,他还有一个不太确定的发现:越靠近那个男人,疼痛越轻,产生肢体接触的时候,就跟没事一样,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梦里不仅能躲清静,还可以寻寻乐子,迟迢满心欢喜地准备会男人,可今天的梦……那个被他视作乐子的男人竟然没有出现!

妖尊大人气得鳞片都炸了,愤怒地捶碎了自己最爱的床榻。

迟迢拢了拢衣领,淡绿色的眼眸注视着镜子,像是透过镜面,看向未知的梦中人:不会放过你的。

身上的鳞片褪去后,迟迢将侍卫叫进寝宫:“嫁衣做得怎么样了?”

侍卫“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回禀尊主,我们的人去找了绣娘,她们都以最近没时间为由拒绝了。”

迟迢一掌拍在桌子上:“怎么回事?!”

“咔嚓”一声,桌子裂开无数道缝。

侍卫哆嗦了下:“我们找遍了昭南城,绣娘们前些日子都接了同一份工,没有时间。”

妖界和人间之间也设有结界,为了维护六界的平衡,妖不能随意伤人,在人间能活动的范围也有限制。

昭南城不仅靠近仙宗,还临近妖界,小妖们一般只能进入昭南城。

“同一份工,是谁?”

迟迢磨了磨牙。

“对方行踪诡秘,并且有刻意遮掩,查不到具体的身份信息。”

半晌没听到声音,侍卫偷眼去瞧,却见他们的妖尊大人垂着眼皮,神色莫测。

指节扣在桌面上,敲击声缓慢,有如金石玉碎。

忽然噼里啪啦,桌子四分五裂,碎成了无数块。

迟迢负手而立,睥睨着脚下的桌子残骸:“她们没有时间,和我有什么关系?”

“准备好银钱,问她们是要钱,还是要命。”

侍卫们目瞪口呆,想说什么又忍住了,领了命就要退出去。

迟迢突然叫住他们:“绣娘们接的工,是做什么?”

“嫁衣。”

“这是嫁衣,成婚时穿的衣服。”

殷红的嫁衣铺在干草堆上,料子不算上乘,上面绣着鸳鸯图案。

嫁衣上面放着巴掌大的五道娃娃,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张纸,却在嫁衣上压出了深深的轮廓。

应向沂和阿鱼并排蹲在一起,头挨着头,表情如出一辙的严肃。

阿鱼看看嫁衣,又看看应向沂,目光担忧。

“我没事,不是说了吗,那石头没砸着我,被它挡住了。”应向沂指指五道娃娃。

左右两侧的娃娃胳膊没了,变成了独臂娃娃。

应向沂一阵唏嘘,方才他睁开眼,就看到阿鱼抱着石头砸过来。本以为这下玩完了,谁知那剪出来的五道娃娃竟然挡在他身前,接住了石头。

救命恩娃因此负伤。

不仅如此,引得阿鱼失控的幕后黑手——嫁衣也被娃娃们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