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嫁衣(十一)

“我受伤了,很严重的伤。”

男人可怜兮兮的,下巴垫在应向沂的肩膀上,一边说,一边蹭他的颈窝。

应向沂怔了下:“怎么回事?”

梦太过真实,每一次都能连得上,他没办法不去探究,对方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是真实存在的人。

“遇到了仇人。”他顿了顿,不无骄傲地补充道,“我和他打了一架,他比我伤得重,浑身的骨头都被我敲碎了。”

应向沂听得头皮发麻:“你和他有什么仇什么怨,要下这么狠的手?”

“狠吗?”男人声音微沉,带着冷意,“他算计我,差点要了我的命,我碎他一身骨头,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应向沂沉默不语。

以牙还牙,倒也说得过去。

“不说这些了,你想我吗?”

男人似乎并不期待他会回答,微凉的指尖落在他耳骨上,有一种尖锐的锋利感,像刀一样,起于后颈,向下延伸。

裂帛声令应向沂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的错觉,有温软落在他的肩骨上,一寸寸铺满后背。

后颈微痛,被咬了一口,血腥气中夹杂着其他气息,从伤口钻进皮肉,脖颈一凉。

应向沂隐隐有种感觉,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你做了什么?”

“一个小惊喜。”男人抬起他的胳膊,慢条斯理地帮他穿上准备好的衣服,“我的小新娘,期待与你相见。”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应向沂盯着被淋湿的窗纸,后颈似乎还残留着痛意,他摸了摸,没有伤口和血迹。

他又做梦了。

虽然没有看到梦里的人,但他确定,对方有一双勾魂夺魄的湖绿色眼眸。

天还没有亮,应向沂披着衣服来到窗前,看着一旁桌上摞起来的剪纸,心情复杂。

连着几天没有做梦,他自然而然就将剪纸和梦境的关联抛之脑后了,剪了一堆。

这该不会都变成梦吧?

应向沂默默叹息,决定把应鱼送回家之后,就将解决做梦一事提上日程。

第二天一早,应向沂便去找了杜临昼,让他带自己去结界。

杜临昼正在看卷宗:“之前那事移交给了仙界,他们最近可能要有动作,你要不要迟些日子再去妖界?”

应向沂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先去看看结界的情况吧。”

两人刚出探灵司,就有人追上来:“大人,东边城郊出了怪事,动静闹得很大。”

杜临昼眉头一紧:“出人命了?”

“没有。”

“行,你带人先过去查一查,有消息通知我。”

依旧是驾车前往,应向沂回头看了眼,几名探灵师策马离去:“大人不担心吗?”

“没闹出人命都是小事。”瞥见他略有不赞同的表情,杜临昼意有所指道,“尽人事听天命,在探灵司,这样的情况你会遇到很多次,慢慢就习以为常了。”

应向沂抿了抿唇,觉得他话里有话,“这样的情况”指的可能不仅仅是东郊怪事,还有嫁衣一事。

通往妖界的结界和仙界的距离不远,附近十几里就没有人了。

杜临昼停下马车:“我不能靠得太近,你自己进去吧,妖族结界霸道强横,切记不要乱碰乱摸。”

应向沂答应下来。

越靠近结界,波动的力量越明显,贴身收着的青色鳞片又开始发烫,应向沂将之攥在掌心,对于这是上古龙鳞的猜测又深了一分。

结界像一面模糊的水镜,妖力如同波纹一般震荡,横亘在两个世界之间。

应向沂看了一会儿,有种莫名的力量吸引着他走上前去,杜临昼的嘱咐被抛诸脑后,他试探着伸出手,触碰结界。

预料中的排斥情况并没有发生,波纹亲昵地托住他的掌心,能感觉得到,结界很欢迎他。

应向沂不由得扬了扬唇,就当他准备收回手的时候,面前的水镜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映出他的身影。

应向沂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结界之上,他一身绯红如火的嫁衣,颈上扣着一条二指宽的银白项圈,好似被人刻意打上的标记。

后颈隐隐作痛,想起那人说过的惊喜,应向沂生生被气笑了。

很好,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