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满晖此言一出,简直是炸了满堂人一个七荤八素的。满大人啊满大人,平日里看你也挺稳重的,怎么今日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太子殿下,怎么会是晏首辅的儿子?

而且,皇后娘娘怎么也被扯了出来?真是好大胆!

他们都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了。如果这事真是陆皇后伙同晏首辅干的好事,那岂不是说明陆皇后宁可别人的儿子篡了皇帝的位么?

诸葛恕更是整个人都身子发寒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被人得知?满晖老儿是如何知晓的?他掌握了什么证据?他的太子之位还能保得住么?

满晖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不能找父皇说么!为什么要这么当堂说出来!朝中这么多人,能封住口么!

诸葛恕简直通骨发寒。他是被人整了,一定是。

除了前阵子与晏知在承恩公府闹了丑事外,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被人扒光脸皮,在朝会上参过。而且上次他还借口给陆皇后侍疾,根本没有出现。

这一次——来势汹汹,并非善类啊。

晏首辅此时的心里也是波涛汹涌,成百上千的猜测冒了出来。这样的手笔,以这样的方式揭开,是谁?太上皇?陆皇后?晏盈?

还是……皇帝不想做冤大头了?

皇帝的心里同样也是惊涛骇浪。掩藏了十五年的秘密,怎么突然就被人发现了?这要是满晖是私下底与他密报,他还有办法控制住。要么对满晖威胁不许外传,要么直接将满晖暗杀了,所谓证据也一同毁灭了。

可如今,他大喇喇地在百名朝官的早朝上参奏,谁能把他带走?便是他是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

皇帝顿时就露出一副震惊并震怒的模样:“满御史,你可不要信口开河。太子就是朕与皇后的亲生儿子,你再妖言惑众的话,朕可是要治罪的。”

他想着息事宁人,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却不是晏首辅,而是靖远伯。

靖远伯立刻就冲上去,作势要揍满晖,好在旁边的人很快把他拦了下来。

靖远伯怒吼:“满晖!你胡言乱语什么!太子殿下,怎么就不是娘娘生的了?还污蔑皇后娘娘与晏首辅换孩子,你真是其心可诛!”

端的是一个爱护妹妹的好兄长啊。是啊,换了哪个大舅子听了这话,肯定也是不乐意的!好家伙,我妹子嫁给你们皇家了,为你们生了个太子,还要受这种污蔑?

皇帝平时很讨厌靖远伯这个大舅子的,可如今他为恕儿说话,他顿时看他很顺眼了。

靖远伯被人拦住了,没办法痛揍满晖一顿,只好开始唱起了苦情戏,跪地道:“陛下,皇后娘娘的品性您是知道的。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满大人简直是,空穴来风!要致娘娘和太子殿下于死地!”

晏首辅这时候也跪了下来叫屈:“太子殿下是陛下与娘娘的儿子,怎么就变成了臣的儿子?满大人此言,实在太过诛心!臣为官数十载,从未有过如此僭越之心,还望陛下明鉴!”

皇帝正要顺着靖远伯和晏首辅这两个人的楼梯下来,就见满晖又开始行动了。他一个健步,冲到了最前边,拱了拱手:“陛下,微臣并非张口就来之人。这数十年来,臣参过的人,无一不是有实证,臣从未冤枉过一人。臣之所以参太子殿下身世有问题,是因为臣昨日收到了一密信。”

“信上将太子殿下的身世秘密,事无巨细地写了出来,由不得臣不信。”自然,也由不得你们不信。

此话一说,所有人都做出了震惊的反应。

密信啊!你有证据,居然能够忍得住现在上朝才说!满晖,真有你的!都察院可真行!

皇帝气得胡须都要抖了起来,究竟是谁,居然敢写密信,揭发这件事?不应该啊,当年所有的知情者都死了才是,活下来的,也就是晏君乐、韩缃和他三人,他们都是一心为着诸葛恕好的,怎么可能去写密信告发诸葛恕的身世问题?

满晖言之昭昭,似乎真有实证,虽然还没拿出来,但是相信他的人、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必然是证据板上钉钉了。一时间,都没人敢说话。

晏首辅也是心里阴霾。

诸葛恕心里都快要抖起来了。他怕啊,他怕这富丽堂皇的生活从此和他宣告再见。他要是太子殿下,那自然是所有人都要看他脸色,要是只是首辅家的公子,谁会看他脸色啊!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他更加不可能拥有盈儿了。

常希是御前红人,今日也伺候在皇帝跟前。他可是亲眼所见,皇帝的双手都捏作一团,显然是极其紧张、心虚的样子。

他跟随皇帝多年,最是清楚皇帝的一些小习惯。

常希不禁又想起了前段时间的场景。

太子殿下与晏家二小姐闹了丑闻,陛下闷闷不乐的,还为殿下发愁了好久。

当时常希心疼陛下,终于决定不管不顾地觐言一次:“陛下,奴才虽是个没根的,可是见得多了,也知道了。陛下心疼殿下的心情,奴才也懂。只是,太子殿下不争气,您还有二皇子、三皇子,他们都是您的嫡亲骨肉。”

当时皇帝的眼神已经不大高兴了。

常希硬着头皮劝道:“奴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终究还是自己的骨肉重要。若是太子殿下是您和韩夫人的孩子也就罢了,他不是啊。您这般疼爱他,到时候岂不是让姓晏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当场就被皇帝一脚踹飞了。皇帝再废物,年轻时也是学过武的。用尽全力的一脚下去,几乎将常希踢得昏迷。

皇帝被戳到了心头大恨,这辈子不能娶韩缃,就是他最恨的事。偏偏被个奴才提起,他那一脚,真是要杀人了。

就在那一刻,跟随皇帝几十年、将皇帝视作自己亲人的常希,死心了。

再往后,便是娘娘悄悄请了人为他看病,治好了他。

他是没根的人,这辈子是绝对对得住陛下的,只是对不住陛下的女儿,也对不住娘娘。当年的事他也有参与,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他这东西也知道记恩。

等伤养好了之后,仍回了殿前。他小心伺候皇帝,又张口认错,称自己僭越了,皇帝肯留他一命他已经知足了。皇帝到底顾念旧情,念在常希伺候多年劳苦功高份上,也不再计较了。更何况,如今懂事了的常希,用起来更舒服。

听着常希夸太子殿下好,皇帝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正是这样。朕身边的人,都要心往一处使。

常希望着陛下揪手,底下的情形却也看了个分明。今日这事,分明早有预谋,娘娘只怕也以身涉险,只为了将小公主认回来。想来娘娘也知情了。

他若是娘娘呢,仗着对他这个御前大太监的恩情,让他一举揭发二人身世岂不好?可娘娘没有这么做。常希低了低头,这宫中,到底有些人情味在。或许娘娘也是在利用他,想进一步让他忠心,但他也心甘情愿了。娘娘再如何,总比陛下聪明能耐不是?陛下啊,实在是让他都寒心。

靖远伯听满晖说有密信,第一个就问道:“可是真的?若你信口开河,意图指控天家血脉,那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了。”

众人都点头称是。是啊,涉及皇家血脉的事,可不能胡说的。

满晖见众人皆看着自己,便道:“臣这密信上说,晏首辅和韩夫人成亲后有了身孕,而娘娘当年也嫁给陛下一年,有了身孕。巧的是,当时陛下去行宫避暑,娘娘自不必说,朝臣也有幸同去。韩夫人便在其列。娘娘所生的太子殿下,与晏首辅夫人韩氏所生的晏大小姐,刚好同日出生。”

“同日出生又如何?”东宫属臣方之元的爹方尚书当然不能让儿子坐的船沉了呀,赶紧出来为太子说话。“这世间同日出生的人众多,难道都是换了孩子不成?”

方尚书跪地道:“陛下,臣倒是要参满大人,不知是何居心,没凭没据的消息,也拿出来扰乱朝堂!”

皇帝果然面色不善地望着满晖。

满晖却不急不忙道:“臣有一证人,已经侯在宫门外了,此人在场诸公也颇熟悉。还请陛下宣他入内,一辩分明。”

皇帝一时之间也吃不准满晖说的人究竟是谁,心里拿不定主意,但是偏偏满晖的身份委实太“恰好”了,他是都察院长官,他接到证据拿到堂上来,都是应有之义,谁也没法责怪他。

皇帝犹豫,靖远伯却不犹豫,立刻就冲上前去:“好!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证人,能证明我的外甥不是我外甥了!”

众人也都如此做想。

这话一说,皇帝心里暗骂了靖远伯一句,蠢死了,却也只能让人将所谓“证人”带进来。

“证人”一进来,的确是个熟人。

“这不是太医院从前的秦院使么?他怎么来了?”

“啊,我想起来了,秦院使的确为皇后娘娘看诊过。只是行宫没有跟过去罢了。”

“不会吧?秦院使难道真知道点什么内情?”

朝臣们纷纷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

皇帝登时也皱起眉头来,但他自觉不在场的秦院使应该是拿不出什么证据来的,也就静静看着。

诸葛恕一听旁人开始说起这证人的来历,顿时也不慌了。

秦院使曾经是太医院使,如今却只是一个普通人,身上没有官阶,见皇帝自然先跪下行礼,再起身道:“草民秦漫,燕京人士,数年前曾任太医院使。诸位大人应该还认得草民。”

曾经被秦漫治过剑伤的杜将军一下子跳了起来:“秦院使,认得认得,当然认得,若非你医术高明,我这手臂只怕保不住了。”

众人皆笑。

皇帝黑着脸问秦漫:“秦漫,你如今已远离朝堂,如何又成了满晖的证人?”

“回陛下,草民并非满大人的证人,而是满大人所说案子的证人。满大人所收到的密信,正是草民所写。”

秦漫真是好大胆子,这话都敢直说。

他却也不吊胃口,开门见山:“草民要当堂告发皇后娘娘与晏府勾结,偷凤转龙,混淆皇室血脉。当年皇后娘娘有了身孕,陛下高兴得很,指派还是太医院使的草民为娘娘护胎。草民曾经多次为娘娘把脉,娘娘脉象安好,可娘娘数月之后,却生了一个男胎,草民当时就惶恐不已。”

“皆因草民家中世代习医,秦家嫡系皆有一拿手功夫,便是根据孕妇的脉象摸出胎儿的性别。当时我为娘娘把脉多次,十分确定娘娘怀的是个女胎,如何生出来却变成个男胎?”

“更让我害怕的是,与娘娘同日产子的,同在行宫的,却还有一家人。便是晏首辅的夫人韩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