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VIP

李妙雪叫诸葛盈说得晕头转向,其实她现在都还不知道什么“万罗殿”的,但她已然被诸葛盈说动了。

一则,公主帮助她许多了,只是让她帮忙做事,并不过分。

二则,听公主的意思,似乎她自己也在那“万罗殿”做事,万罗殿听起来像是一个针对周边各国的情报机构。她其实不打算再嫁人了,若是能够加入这机构做事,哪怕不能光明正大为官呢,她也觉得心满意足。她的本领,是切切实实报效了朝廷,帮助了大安的。那就是值得的。

三则,公主的语气实在是太吸引人了,总觉得在公主眼里,包括她在内的女子们,都值得过更好的日子。鸿胪寺?她此前想都不敢想,男人们才有资格科考去的地方,她便是再聪明,再精通,又有何用。

可现在公主说,“暂时”。哪怕不是“暂时”,就是一辈子待在那什么万罗殿,能够施展才能,她就愿意。

“公主,我可以。”李妙雪的脸因为兴奋红扑扑的,“我什么时候开始干活?”

诸葛盈:“……”

饶是她这种黑心肠的卷王,也不忍心让李妙雪现在就去上班啊。她也没有那么黑心吧,嗯,起码没有祖父那么黑心,让人家常侯一个人打两份工,据说最过分的时候还是三份工呢。

不过诸葛盈也确实没有说错,万罗殿的人手并不十分充足。尤其是专门用来解密特殊语言的。真正精通各国语言的,一般都会入鸿胪寺去谋官,而且都是男子。

如李妙雪这般天生聪颖、后天又有条件继续学习的女子实在是少数。

其实诸葛盈每日里收到的情报有很多,但都是已经被转化成汉话的情报。一方面,有从大安派过去各国的暗探,这些人递情报说的都是汉话,自然还好。但也收买了一部分其他国家的人,或是让他们投诚,这些人未必都会汉话,说的也不好,偶尔还会夹杂。这时候就需要一些精通语言的来转化。

北翟对大安虎视眈眈,因此不少北翟人都会说汉语,新城郡王耶律提更是说得和天生的没区别。但诸葛盈却不会北翟话,总觉得会吃点亏。

而西凉、龟兹、大摩这些国家,会汉话的人就更少。

因此如李妙雪这样的人物是必不可少的。可万罗殿发展多年,招徕的负责“翻译”工作的,只有五个人。这五个人肩负了十分沉重的工作。

这些人从民间招来,也不知道常侯用了什么手段,慧眼识珠的。但他们的待遇也是最高的,而且相比起其他需要出生入死、潜伏的暗探,他们只需要“翻译”,相对是轻松的,而且也满足了“报效国家”的期望值。

从万罗殿建立至今为止,不是没有出过叛徒,但从来没有出现在翻译身上。他们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些热血心肠,而且也不必在前线,不容易被腐蚀。

诸葛盈觉得这项任务对李妙雪来说,是恰逢其时的。

真是打瞌睡了就来枕头!前些日子大统领还和她抱怨少了几个译官呢。

“等你养好了伤,就开始吧。”诸葛盈安慰她不必太着急,起码身体好些了才有精力应付。又告诉她,“万罗殿是机密机构,你加入了万罗殿的事,连父母也不要说。”

李妙雪应下,心下还有些小兴奋,可又忍不住问:“可我若不说,如何能每日出门当值?”

诸葛盈见她着急,其实也考虑过这个情况的,“你仍住在家里,不必出门。每日里辰时会有人将需要你翻译的情报放在你枕边,放心,是女护卫去的。你处理完之后也会有人收走。这样可以么?”

不用出门上班,居家办公,李妙雪还省下了和父母解释的麻烦。她心下也知道,是涉及情报机密之事,当然不能叫父母知晓的。而且,她一个女孩子,居然也能做译官之事,她心里已经很高兴了。

至于闺阁之间的安全问题,公主也说了是女护卫来往送情报,那她也不必担心了。“公主放心,我会看好我的房间,不会让丫鬟嬷嬷发现异样的。”

大不了她就说是受了情伤,不想再嫁,只想每日看书习字,也可以作为遮掩。

诸葛盈眼里闪过赞同:“李姐姐,我替万罗殿多谢你的加入。”

李妙雪是有劳了公主,才拿回了嫁妆,摆脱了渣男,哪里还好意思受诸葛盈的礼,“公主不要这样说。我还要多谢公主给我一个机会呢。”

一展才能的机会。

于是就这样说定,诸葛盈为万罗殿收拢了一个精通语言的高手,为此还得了大统领的夸赞,说她慧眼识珠,十分能干。没多久,李妙雪就开始工作了,她不愧是崇文书院的魁首,阿芙和银兰都没有夸错。

先头万罗殿有的那几个译官,大多只擅长一门或两门语言,因此只负责一个部门的翻译工作。大统领考虑到李妙雪是诸葛盈弄来的,便让她专门负责倾北部相关的情报翻译,但其他部门若有疑难,或是人手分、身不及,便会也交给李妙雪来处理。

而李妙雪果真不负期望,样样都处理得当,几乎没有错漏。

她自己也很有成就感,能封得住嘴、心里却知道了那么多机密之事,很有一种为朝廷出了一份小力的快乐。

她过得如鱼得水,只有张远洋是真的受伤了。不仅喜提大理寺监牢一年游,还身败名裂,获得了不少骂名。

本就是凤凰男,如今凤凰男还真的下狱了,委实大快人心。这些日子燕京老百姓口口相传的八卦中,就有这么一件。

但女子嫁人不淑的事情,并不稀奇。诸葛盈极力推动这件事的发展,尤其是舆论上的发展,也并非只为了李妙雪一人。

她想要治一治士大夫直男癌的那个筋。时机已经到了。

朝堂之上,皇帝问起了关于定侯的案件。

大理寺卿刘煜便出列禀报了全部案情,他本人是没有多添油加醋的,但是张远洋本身做的事已经够叫人恶心的了。

这些日子,即便并非礼部的官员,也听了不少传闻,知道了张家是个什么底细。

他们虽然也或多或少认为定侯无礼,但是张远洋不是个好东西,他们自然也不会为他说话。何况他现在都下狱了。

皇帝也是心血来潮才问的案件,听说之后便叹了口气:“朕居然还用了这样无情无义、罔顾律法的人为官。”

他做皇帝的一感慨,便有人宽慰说些什么陛下隆恩,是那张远洋不止礼义廉耻等等。礼部的顾侍郎也遭了殃,刘煜不是个容情的,将他收受下属张远洋贿赂一事捅到了都察院,都察院当日就弹劾了顾侍郎。

因为那玉玲珑实在是铁打的证据,顾侍郎很快就被降职了。

只有孔漫,心惊胆战地坐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随时担心着来自定蓟公主的报复。他总觉得,是定蓟公主物伤其类,为女子出头。先是张远洋凉了,之后顾侍郎也凉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他了?

可定蓟公主冷艳非常,见了他也只是阴阳怪气地问候他,叫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诸葛盈下朝之后便先去了一趟皇帝的御书房。

皇帝派去找韩氏的人依然没有消息传回来,但是这些日子皇帝的心也冷了,对韩氏的感情逐渐下降,怀疑她让自己戴了绿帽子,可惜盯着晏君乐的人也没有发现韩氏在晏家,他只能按捺下来。

见女儿来了,皇帝倒是十分高兴。他这段时间,是越发觉得有个女儿好得很,也怨不得父皇从前也喜欢阿盈,虽然父皇是因为她长相类似母亲,可皇帝觉得,阿盈的性情也极好。

怪不得不少臣子都说闺女贴心呢。的确如此。皇帝知道自己对不住女儿,便想着更多地补偿女儿。

更何况,二子一女中,他对阿盈是最没有、也最不需要防范的。儿子们年纪大了,很难说不会对他屁股下的皇位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尽管皇帝也不想那么去想自己的儿子,可如今没有了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说不定也有了妄念呢。皇帝这个人就是,朕可以给你,你却不能主动要,你若是主动要了,就是对朕不敬,想要弑父夺位。

诸葛盈是万顷地里一根苗,唯一一个女儿,皇帝也不需要担心她有狼子野心,因此对她脾气最好。

“阿盈来啦。快,常希,给公主沏茶。”

诸葛盈便笑道:“父皇,女儿不渴。”

皇帝也露出一个笑:“这个时候来了,是有什么事?”

“其实女儿有一事不明。”诸葛盈状似困惑。

“怎么?”

诸葛盈在敬爱的父皇面前,自然是有话直说了:“阿爹,女儿很想知道,如张远洋那般的,对妻子动手,只要不是当场人桩并获,就真的没办法治他了吗?”

要知道,最后张远洋能喜提监牢一年游,也是因为他另外起了贪心,偷盗妻子嫁妆。不能用更严重的家暴来治罪,只能另辟蹊径,虽说也最终达成了目的,可诸葛盈心里是不甚痛快的。

既然是女儿想知道,皇帝也就顺着想了一想。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这社会男尊女卑就是常态。夫妻不和的多了去了,夫君欺辱妻子,只要没有闹出来,只要女子在委曲求全,就不会有人知道。关上大门,人人自扫门前雪。

而如定侯那样的,能够为了女儿豁出去、被弹劾了也照样刚的父亲,又能有几个呢?

平心而论,皇帝也是既得利益者,他分析了这些,又感慨了一句:“定侯已然算是极好了。能为女儿出头,实在至情至性。”

诸葛盈心里冷笑一声,他当然要感慨别人是好爹了,呵呵,比起皇帝,好爹岂不是多了去了。

只是,她本身也怨怪定侯在当年父亲做主要嫁女儿的时候没有出头,这也是定侯愚孝,可在世人眼中,定侯已然极好。人们对一个“好父亲”的定义是如此宽容。让诸葛盈有一些瞠目结舌。

自古以来,民不举,官不究。若是被丈夫打的女子自己都不去告发,谁会为她出头?又或者女子自己强硬起来,回了娘家,却被父母指责,劝她与女婿和好,再用一套“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的理论加以洗脑。如此种种,叫人越想越是心冷。

但是,另一方面,她也却是意识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算她真的做了皇太女,她也不能立刻昭告天下:从今天开始,我们大安女男平等,不许再歧视女性,不许家暴……

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即便是现代,依然存在性别歧视。只是比起古代好了一些罢了。诸葛盈也自知不是能够马上解决的人,但她愿意出一份力,发一份热,能做多少就是多少,至少推动起来,叫人看见希望。

诸葛盈不禁又想起了白居易那首《长恨歌》,“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这句诗表明了,本身现状就是“人人重生男”的,否则为何要改变?而且最可笑的是,改变的原因是因为杨妃得宠,带动家族欣荣,因此生女儿就好比投资,她嫁得好就给自己带来了利益。

女权之路,其路漫漫啊。

诸葛盈也不让自己沉浸在颓丧的情绪里,而是和皇帝道:“若是有朝一日,女儿也被夫君打骂,没有证据,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