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飞惊的眼神清冷,其中的急湍淹没在了有些发暗的瞳孔之中。

这种低头臣服,眼波明利的模样,让人很难怀疑他在说个假话。

“所为何事?”霍绫继续问道。

“为连云寨之事。”

他话刚出口便以眼角的余光看到霍绫伸手似乎打算抬起他的下颌,让他直面着她说话。

这是她已做了两次的“习惯”,却不是他在此时能经受住她目光打量的姿势。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了下来。

只是当他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她的手,让自己的视线不必对上那双瞳色浅淡的眼睛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可能并没有让自己好受多少。

他目之所及,霍绫那双裸露在外的脚与地面的木色同样有种鲜明的差异。

甚至在他有此臣服之态的半跪中又朝前迈出了一步,正停在了他的手边,与他甚至已经称得上是比寻常人要白的手之间,还有一种颜色分别。

这实在是个让他这本就心有杂念之人越发心神扰乱的画面。

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平缓地说道,“连云寨戚少商手中有一份与官家有关的东西,这份东西被各方都盯上了。捕神刘独峰,诸葛神侯门下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以及九幽神君都已经前去了。”

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但狄飞惊既然要说服对方,便不可能什么都说明白。

这一点留白正是六分半堂的余地。

他开口的速度不快。

这半跪在地,仿佛受制于人后发出的和缓沉静腔调,在周遭的一片安静之中,有种娓娓道来之感,更不至于让人觉得他怀有什么欺骗的心思。

“剑君若知道九幽神君的话便应当知道,他曾经与诸葛神侯争夺过国师之位,如今卷土重来,自然还是这个目的。”

狄飞惊继续说道,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要让自己的一字一句都说出口,而不露出分毫的端倪,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听说过这件事。”霍绫从侧面看得见狄飞惊喉咙续上这一口气时候的吞咽。

这俨然是个此前所说,不过是在给他要说的最后一句做出个铺垫的信号。

“我虽不知剑君目的,却从往日行事风格与近来所为看得出,您有剑定寰宇,肃清宵小之志。”

狄飞惊眼中藏匿的种种情绪,在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片风平浪静,却比之先前,更有种摧城之势。

只是这道目光无人能看见而已。

“既然那位九幽神君能有这个底气意欲争夺国师之位,剑君为何不敢一试?”

“诸葛神侯能为,九幽神君能为,剑君同样能为。若无声望名分,也只会如昨日那般,对方小侯爷这样的人就此轻拿轻放,绝不能杀。”

狄飞惊毫不犹豫地在此时抬出了昨日之事,为自己所言增加了一道筹码。

“这是你的真心话?”霍绫闻言轻笑。

半跪在她面前的青年鸦羽一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让那张向下俯视的面容更多了几分孤寞的秀色。

他说出口的话却不像这副姿态一般温吞。

有些人的真话假话姑且不论,现在可真是有点意思了。

“不敢不真,”狄飞惊答道,“请剑君与我出京一行。”

这便是他的迂回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