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宋玉祗的那一刻,姜惩可就顾不得昨晚上狄箴遭遇了什么,立刻起身直面那人,还有点手足无措的赧然,眼神四处游移着,就是不敢跟他对视。
“今、今天人来的挺全啊,我还真有点不……不好意思。”
“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不用不好意思。”宋玉祗勾着姜惩的手,将两人贴合在一处的刺青展现在众人面前,人群掌声雷动,伴随其间的是不息的祝福。
宋玉祗后撤一步,向姜惩弯腰行礼,绅士地向他伸出手,邀请他与自己同行,“哥,我来接你了。”
姜惩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人群自觉让出一条路来,在众人艳羡目光的注视下,狄箴突然冒出头,脱下警服大衣,露出了里面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贱兮兮地朝人群喊道:“今天我调休做伴郎!多谢兄弟们帮我代班,我这就送我亲爱的姜哥入洞房了,你们加油!”
几个新来的后辈还没凑够热闹,突然就被秀了一脸,心里都不大痛快,忍不住借机在狄箴背后凿了几下。
宋玉祗和姜惩偷着乐了半天,直到高进出现在市局正门前,两手拢在面前,朝刑侦的一众人高喊道:“孩儿们!今儿个禁毒主动帮大伙值班,想吃喜糖的都上车,不想吃的,就继续留下值班!”
支队爆发出一阵欢呼,随后人们三两成群地奔向警车,只有姜惩在贺喜声中被宋玉祗打横抱了起来,塞进了保时捷头车。
高进还不忘敲了敲窗玻璃,“儿子,你的婚礼,爸真是尽力了,豁出老脸借了十多辆警车把你八抬大轿送到宋家,够有诚意了吧,这下没人说我是后爹了吧。”
姜惩还没坐稳就被这一声唤愣了去,怔然道:“你……你再叫一遍。”
高进满怀慈爱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总能让你听个够。”
姜惩还想说些什么,高进已经帮他们关上了门,宋玉祗将一捧白蔷薇放在了姜惩手里,对他耳语道:“为了今天能把你交在我手里,他可是练了大半个月呢,看得出来,我们在一起,成全的可不止我们两个。”
到婚礼现场的教堂一行十分顺利,有陆况和一众交警的保驾护航,一路绿灯让新人感受到了婚后的第一次特权,下车的时候,陆况边打着领结边凑上来比着剪刀手跟二人自拍了好几张合影,随后光速晒到了朋友圈——“终于把姜哥嫁出去了,下一个该轮到我了吧?”
宋玉祗玩笑道:“如果你对性别的要求不是很苛刻的话,或许还能早点儿。”
姜惩一拍他的手背,凶道:“你可别打他的主意,怀英已经直不起来了,你给我留个兄弟!”
“什么什么,又谁弯了!狄箴?我靠,这世上还有直男吗!”陆况捶胸顿足,正好看到挂着憨笑走过来的狄箴,不由分说,上去便在他胸口砸了两拳。
众人闹得正欢,姜惩却注意到了坐在教堂角落里,一身笔挺的白西装,两手合十在面前,目视前方的十字架虔诚默祷的男人。
他身材颀长,面容却是略显违和的亚洲五官特征,即使姜惩从未见过这张脸,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匆匆嘱咐宋玉祗一句,便坐到了那人身边。
“果然,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认得出来,我真高兴。”伪装过的凯尔握了握他还留有宋玉祗体温的手,“有他在,你连手都不再是凉的,我很为你高兴。”
“你能来,我也很高兴。”
“放心吧,我是用合理的身份来的,既然决定出现在这种场合,就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姜惩点了点头,随即沉默了须臾,和凯尔一起望向了庄严神圣的十字架,“你说过自己不相信上帝。”
“是的,不过,那是在遇到他之前。从认识他的那一刻起,我就无比期待着神明的存在,即使是现在,仍殷切希望着。我虽然从不会主动到这些场合来寻求宗教方面的慰藉,但只要来了,就一定会为他祈福。”凯尔的眼中满溢着喜悦所掩饰不住的落寞,“昨天,我梦到他了,他说,他很想你,希望你未来的人生能够幸福。”
姜惩眸光暗淡,伤感道:“如果可以,真希望他也能入我的梦,亲口对我说。”
“或许是你太执着了,试着让自己放轻松一点,他会主动来找你的。”凯尔苦笑着打起了精神,“我也经历过你此刻的阶段,一位朋友告诉我,当对方足够思念你时,他就能抵达你的梦境,但如果他知道这对你的影响极大,甚至有可能是负面时,他会克制自己的情感,以免在他们身上寄予太多情念的你受到伤害。”末了,他又幽幽补充道:“这是独属于逝者的温柔,或许也正是你一直无法与他们重逢的原因,尝试让自己放松下来,他们会来找你的,亲爱的。”
“谢谢,我会试试的。从前我的人生一无所有,只能守着往昔回忆,独自黯淡在被时间放逐的荒漠,而如今,我有了未来。”姜惩满含爱意地望着宋玉祗的背影,那人就像预感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与他相视一笑,“我的未来,就在我眼前。”
“宝贝儿,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我愿给你最真诚的祝愿。”凯尔轻轻揽着他的肩膀,在他两颊上各亲了一下,“不过真可惜,如果是我亲手把你交给他就好了,你要不要考虑多走几次红毯,让我也送你一次?”
姜惩大笑,“成熟点儿,我是来结婚的,不是来走t台的。”
“拜托,我想参与进去,给我个机会。”
宋玉祗过来时正好听到这句,“什么机会,你要参与什么?”
凯尔大言不惭,“我觉得你们夫夫生活很幸福,我也想加入你们,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在中间,要不咱们三个以后一起过吧?”
不等宋玉祗说话,有人当头一记老拳朝着凯尔的眼窝打了过去,要不是他脸上有张面具作为伪装,只怕当场就能显出乌青。
周悬甩了甩骨节“咯吱”作响的手,长吁一口气,“呼!好爽,实不相瞒,我早就想这么干了,这狗东西之前骗我的事还没结呢,现在又想来抢我证婚人的位子了?”他一把从人群里勾住了裴迁的腰把人拉了过来,毫不掩饰地向人炫耀着自家媳妇儿,“没门儿,他们两个的婚,咱俩证定了。”
凯尔耸了耸肩,实在不想跟这个小心眼的男人争执,伸手和裴迁握了握手,后者礼貌地笑笑,“之前的事,多谢您出手相助,如果没有您开那关键的一枪,现在的我很可能无法出现在这场盛大的婚礼上,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但我也要善意地提醒您,以后千万不要让sr-25这样危险的枪械出现在中国,不然一定会有人把你当做军火贩子依法扣押,到时候我们也帮不了你。”
“多谢提醒,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
“你要注意的不止这个!”姜惩指着凯尔,咬牙切齿道:“让维恩离狄箴远点儿!他要是再敢碰他一根手指头,我就活卸了他!”
司仪高声维持了秩序,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众人纷纷找了位置坐下,只有姜惩被急匆匆赶过来的狄箴拉走了,后者还念叨个没完:“新郎你到处乱跑什么,老高找不着你都要把我生吞了,您可快着点儿吧……”
悄无声息坐到凯尔身边的维恩指着狄箴的背影,与人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宋玉祗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沈观推到了台上,很怕自己折腾这一下坏了形象,后者忙正了正领结,对着摄像机灿烂地比了个“耶”。
趁着司仪走过场的时候,他问:“哎,小公子,我看姜哥那边有狄箴和陆况两个伴郎呢,怎么你这边就我一个啊,阵仗这一块可输给你媳妇儿了,婚后你就是个妻管严的命,我是看出来了。”
“我也请了两个,至于另一个肯不肯来,只能随缘了。”
“啊?不是吧,人生大事也能随缘,还能不能靠点儿谱啊。”
两人正嘟囔着,紧闭的礼拜堂大门忽然被推开了,一双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人对满场宾客点头致歉,随后跑上台站在了宋玉祗身后,沈观见状下巴差点砸在地上。
他怎么也想不到,宋玉祗的另一位伴郎居然是——
“萧……萧始?”
萧始不以为然地打量了沈观一眼,“怎么,没见过我?”
“不是,我……他……”
萧始眯眼一笑,“小公子特意请我来的,怎么这副表情,我不配?”
“……配,您可太配了。”
沈观瞪着宋玉祗,心说宋二公子您到底有什么毛病,满大街的人不找,非要让你媳妇儿的前男友的现男友来给自己做伴郎,该说不说,这勇气一般人肯定是没有,要是没有这百余个警察坐镇,没准儿结婚典礼就要成杀人现场了。
反而是与他同来的江倦低调地在后排寻了个位置坐下,脸上依旧带着黑色的口罩,一身西装混在盛装的人群中,并不显眼。
只有姜惩在他进门前,听到了他发自肺腑的真诚之言:“我要亲眼看着他娶走你才能放心,希望你……在这个日子里,不会不想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