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海顿悟,连忙退开半步躬身行礼,道:“原来是婶婶。”
他这番言行倒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只是他一弯腰,也让婶婶看见了他那鼓起的包裹。她蹙眉,露出白眼,开门见山,责怪道:“前些日子,杨老爷来家里无端将租钱翻了一倍,又赶上荒都闹了饥荒,粮价上涨,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书院还有好多张嘴等着吃饭。他们可倒好,背着我,偷偷给你准备了好些盘缠呢!”
听她如此说,方海不禁一愣,连忙将行李取下,双手递上,语气甚是谦和:“婶婶切莫怪罪,都怪方海无知,不知您家中情况就擅自收下,这盘缠还请婶婶收回。”
看他如此谦卑的模样,婶婶心中的气顿时消了一半,倒有些不忍叫他身无分文的上路。只是她面上不动声色,仍是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送都送了,岂有平白无故再收回来的道理?”
方海略感诧异的抬头看她,捉摸不透她的想法,见她似乎没有想要拿回的意思,又急忙向她拱手行礼,郑重道:“多谢婶婶,晚辈定会铭记舒家大恩。若此行确有作为,方海定会回来,涌泉相报。”
“你这套说辞也就能骗骗舒瑜,老身都活了半辈子了,什么好话没听过,你可糊弄不了我。”婶婶轻蔑的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她冷眼睨着方海,没有再给他辩解的机会,直言道:“我今日来并不是要拿回那些银子。”
她顿了一下,眼中生出冷漠和哀怨来,缓缓道:“你只不过是一个穷小子,给不了舒瑜想要的生活。仔细算来,你们不过相识一月,感情来的快,应该很轻易就能放下。不如就此作别,不要再给她妄念。”
方海闻言,心中顿感不妙,焦急回道:“婶婶,情意之事不在日长……”
婶婶却不给他辩驳的机会,继续说道:“就算你真如夫君所言那般才华横溢,只是此去山高路远,自己尚不知晓要何时才能谋得一个好前程。眼下舒瑜正是花样年华,还有好人家前来提亲,我不希望因为你的三言两语,白白耽误了舒瑜。”
他抬眼,眼底是深深哀痛,颤声问道:“婶婶真的就这般信不过方海吗?”
她坚决的点点头,狠心道:“你若一直考不上,或者日后反悔呢?我知你们读书人胸襟开阔,不会困于儿女情长。真有那么一日,只怕舒瑜芳华已逝,青春不再,你叫她如何呢?你不要怪我说话狠绝,要怪就怪这世上的不公,总要把苦难倒向穷人。要怨就怨这世间人人都虚伪、势力,而你不是一个有钱的好人家。”
方海惊愕地抬头,见她眼底浮现的悲酸,心中煎熬。他自知人微言轻,不过天地浮游,即消散不了世间愁苦,亦动摇不了他人的决心。
他满眼凄楚,向她行了一记大礼,无奈道:“方海明白婶婶一片苦心,只是他日晚辈真如今日所言,功名在身,还望婶婶可以给我一个求娶舒瑜的机会。”
得饶人处且饶人,她望他一眼,也不想逼他太急,何况原本就对他不抱希望,只敷衍应下:“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