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帕子送你

“是怕他受伤,还是担心他没受伤呢?”

孙重浪转过身,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宴时斋彻底恼了:“我怎么可能盼着他受伤?掌门你这说的什么话!”

“红蕊白梅是我临渊一大胜景,当年被魔都尽数毁去,誉之救回来几棵,全数栽在了思辨馆。”孙重浪很平静,“我也去帮了个忙。”

他上前两步,轻轻拂去宴时斋肩上的雪,再伸手时,掌心却多了一片白梅花瓣。

“誉之年纪最小,大师兄当年交代我,要好生护着他。以防万一,我在白梅树上布下了灵术,若他有难,我定当知晓。”

孙重浪握着那片花瓣,稍稍用力,一缕悠悠灵气自他掌心飘散。

“你知道,那天夜里,当我感知到苏怜鉴在掩埋誉之傀儡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他还是淡淡说着话,似乎一点都未动气,“你知道,当我发现,你抱着另一个傀儡的头颅去岫明山台见他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吗?”

宴时斋一顿,便明白事情早已败露,嗤笑着:“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等到现在?你就不怕孙夷则死在地牢里吗?到时候,你又该怎么跟顾青交代?”

“小年需要成长。”

孙重浪说得很轻,听的人却很沉重。

薛思站在一边,眼见着至阳殿外那些弟子褪去落雪的剑袍,褪去曾经干净的眼神,晦暗魔气蒸腾而起,幽绿如沼,将原本巍然屹立的正殿淹没。

“薛谷主,在下需清理门户,请您先行一步。”

话音即落,一把靛青长剑破匣而出,剑鸣如潮涌浪奔,气吞日月。

薛思看了一眼,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没有多言,径直翻身跃下观礼席,踏雪而去。

“拦住他!”

宴时斋大吼,可漫天大雪,彻底将他们的前路封死。

“孙掌门,我以灵杀阵助你,多加小心。”

薛思清越的声音仿佛穿云过雪,缥缈难寻。

玲珑坡上,薛闻笛陷入苦战。

参天巨蟒体型庞大,行动却异常迅速,厚重致密的鳞片刀枪不入,灵气难侵,无论是横雁的剑气,还是灵杀阵中的飞雪,都对它无可奈何。

薛闻笛且战且退,心口钝痛,周身灵气难以流畅运转,逐渐落于下风。

再一次躲过钟有期的利齿,他凌空后跃,试图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匍匐在地的巨大蛇尾伺机横扫,重重打在了他腰侧,薛闻笛趔趄两步,眼前发黑,钟有期将他卷起,勒紧,悬空吊在面前。

“不要再挣扎了,你注定是我的。”他吐着蛇信,浅色流光的眼睛里倒映出薛闻笛此刻伤痕累累的模样。

他异常兴奋:“我从前一直在想,你血染衣襟,泪眼婆娑地求我放过你的时候,一定特别脆弱,特别美丽。”

“现在,来求我。”

他猛地贴近,冰凉的鳞片顶着薛闻笛的下巴,狎昵又令人作呕。

“做你的春秋大梦!”

薛闻笛咬着牙,左手运气,撑开一丝缝隙,右手持剑,撬开了他紧密的鳞片,横雁剑鸣哀哀,仿佛拼死也要为主人搏出一线生机。

钟有期不为所动,继续勒紧他,薛闻笛一声怒吼,横雁霎时破开蛇鳞,深深刺入柔软的皮肉。

鲜血喷涌,淋了薛闻笛半身。

钟有期吃痛,蛇尾一松,张口就去咬他,薛闻笛抽出左手,迎头一击,右手持剑又捅进去几分,搅弄着他的血肉,鲜血如注,浸入无边雪色里。

钟有期低吼,彻底松开了他,卷着横雁往后退,薛闻笛紧握不放,整个人半挂在他身上。黑色的魔气自伤口处不断往外渗透,大有为自身疗愈的趋势,薛闻笛见状,顾不得许多,左手灵气汇聚,狠狠一劈。两股截然不同的内息在钟有期身体内爆炸,巨蟒痛呼,从玲珑坡上滚了下去。薛闻笛被他带着,也撞了个晕头转向。再挣扎爬起来时,钟有期已变回了人样。

薛闻笛拾起掉落在一片焦土中的横雁,钟有期也捂着汩汩流血的腹部站了起来。

“你要杀我?”

他喘着粗气,大汗淋漓。

“废话,不杀你留着炖汤喝吗?”

薛闻笛也已力竭,但他还是稳稳握紧了横雁,准备送这个王八蛋下去见阎王。

“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钟有期大吼,双目竟是流下两行血泪,薛闻笛太狠了,他的灵气与自己的内息完全相冲,再不逼出来,势必经脉大伤,根基尽毁。

“是吗?”薛闻笛笑着,丝毫不介意,“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的弯刀早就将我钉死在你的命格上,你我血脉相融,一损俱损?”

“你不怕吗?”

钟有期高声质问,薛闻笛大笑:“我怕什么!黄泉路口,阎王殿上,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你不与我至死方休,那我便奉陪到底!”

“哈哈哈……”钟有期竟也跟着笑了,“薛思,薛思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徒弟!蠢货!”

“谢谢抬举!”

薛闻笛起了剑势。

“你以为死的会是你吗!”

钟有期发疯似的怒吼着,“你我既是血脉相融,为何我深受重伤而你却毫发无损!”

薛闻笛一顿。

“你的尸身被你师父挖了出来,你魂魄归位前见过吗?”钟有期大笑,“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