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会规程中确实有这么一条,是在那届徇私舞弊的会长下台后,官府强行加上的,便于官衙的监督和管理。但后来这么多年来,商会一直平安无事,三年一换届,不论是连任还是换人,都是商会自行决定,衙门也懒得派人来,大不了在换人之后,新会长去一趟京兆府,走个形式,做个登记就行了。
但杜如芸此刻细扣起来,他也无话可说。
黄知桥气得胡子直抖,心想罢了,大不了现在去京兆府,找个熟识的官差来做个见证也就是了。
刚要开口叫小厮去衙门,杜如芸挥手拦了一下,道:“说起来也巧,今日如芸过来商会时,刚好遇到了两位官差,便邀请他们一起来了。黄干事如果需要,和他们商量商量便是。不过……”
黄知桥听到她这声“不过”便觉得心惊,脱口道:“你还有什么幺蛾子?”
杜如芸轻飘飘地横了他一眼:“如芸这是在给商会出谋献策,怎么能说是幺蛾子呢?我是要说,咱们商会的规章有讲,推举会长这件事情,候选人可由商会干事推举,也可由礼部提名,如芸心想,商会是乐国的商会,礼部才是乐国管理舞乐的最高机构,咱们商会推选,当然也要听听礼部的意见,您说是不是啊?”
“你在胡说什么!”一位支持黄知桥的干事跳了出来,“礼部官员哪里是说请就请的,你当朝廷是为你开的吗?”
杜如芸歪了歪头:“如芸当然不敢这么自大,不过……”
在黄知桥阴鸷的目光下,她笑眯眯地接道:“应该是天佑我商会,如芸刚才正好碰见了一位。”
话音刚落,宋骥、宋英梧两位官差和礼部的江侍郎结伴走了进来。
话说到此,在场的几位干事都明白了,杜如芸今日就是来搞事的。不仅搞事,还搞得大张旗鼓,将商会会长推选一事,闹到了衙门和礼部里,但偏偏她的所作所为全部符合商会自己的规定,让人无从反驳。
宋家叔侄自进屋后便冷着脸,尽职尽责地扮演两位监督者,而江侍郎则依然是一脸温和,看着几位坊主道:“陈会长去世,是乐国的极大损失,国主得知后也痛心不已,嘱咐我们礼部一定要做好商会的交接,不能让陈会长的心血白白流失。”
他整了整衣冠,肃然道:“经过礼部几位大人的考察与衡量,我们提议,由杜家秋芸苑坊主杜如芸来担任商会会长。”
“这怎么可能?”一位黄知桥的支持者叫了起来,“杜家在半年前便被开除出商会了,怎可提议她为候选?更何况,杜家是因为违规才被开除,污迹尤在,怎可成为会长?”
江侍郎翻了翻眼皮,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翻到其中一页,指着某一行道:“商会规定,因处罚而被开除的乐坊,在洗清罪名交付罚款半年后,与其他乐坊一视同仁,可参与商会的大小事宜,再则,”他又翻到另一页,“在推举会长这一规定中,礼部的提名只以能力考量,不必顾及是否是商会成员。而杜家乐坊,短短半年时间,就能从一个负债累累、濒临破产的小乐坊,一跃成为花灯夜总冠军,坊主的能力,还有什么可质疑的?难道你张五成的能力还在她只上?若你在她之上,我们礼部也可以考虑来推荐你啊!”
别看江侍郎平日里笑嘻嘻地像尊弥勒佛,但他久居上位,严肃起来气场大增,也如怒目金刚一般,把那张坊主吓得哑口无言,再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