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听见女生们的问题,他也只无奈地抬了视线,似乎在犹豫这要不要开口。
就在这几秒的沉默间,一个轻和的女声忽然微微呢喃地响起——
“风雨荆棘。”
“…………”
多功能厅里正是安静时,听见这轻声以后,所有人情不自禁地落过视线去,然后他们之中,尤以秦嫣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这话声竟然是一直沉默的秦可突然开口说的。
连坐在秦可身后的顾心晴都意外,她压低了声音,“可可,你刚刚说什么?”
秦可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幅熟悉的画,轻声道“这幅画的名字,叫《风雨荆棘》。”
“啊?你认识啊?”
“……”
中间区域,秦嫣表情拧巴了下。
她皱着眉看向讲台上的霍景言,无比希望他说秦可的答案是错的——她自己这节课的表现应该是中上,可不希望在这最后一页t上被秦可抢走了风头。
而此时台上,霍景言似乎也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他笑起来,“你们之中了不得啊,竟然有人连这幅画也认识?”
“……”秦嫣脸色一变。
霍景言却只看向了秦可,“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幅油画的?——不同于前面的诸多大师之作,这幅油画的创作者只是个无名小辈,画作的流传度也很低,即便是专业画者,知道这幅油画的比例应该也不高。”
“…………”
秦可沉默下来。
她当然认识。
这幅画在前世,曾经被霍景言亲手临摹下来送给过她,而对她影响最深的那段话也是在送这幅画时一并赠予的。
——
也正是在那时候,她才得知,当时画坛惊鸿一现却又很快没了踪迹消息的黑马画家“一言”,竟然就是霍景言的化名。
然而此刻,秦可自然不可能这样说。
她安静两秒后,站起身,坦然道“这幅画是我最喜欢的画家的代表作。《风雨荆棘》在许多杂志上引起过许多讨论和轰动,那位作家也绝不算是无名小辈。”
霍景言面上笑意更深。
“既然你知道这幅画的名字,我刚刚也说过很多画作的创作解释了,那你不妨也讲讲你对这幅画的创作寓意的理解?”
秦可目光微动。
——
下个月底就是霍景言的生日了,按照他们每周一节课的频率,如果真的想要拉近和霍景言的距离,进而改变让他失去爱人的那个决定——那她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想通这一点后,秦可抬眼看向霍景言,声线平静地开口。
“我……”
她话声未落,一个稍有些焦急的声音插了进来——
“老师,我也想试试。”
秦可一顿。
须臾后,她侧眸望向身旁——秦嫣从中间区域的第一排,举手站了起来。
霍景言停顿两秒,微微一笑。
“可以,那你先说。”
秦嫣心里一喜,面上却没露。她深吸了口气,定睛看向那幅油画。
“画的色调整体偏暗,而且无论对风雨还是对荆棘的描绘笔触也非常粗犷,所以我认为画家是在表达一种对现实挫折的不满与反抗,和竭力冲破那种阻挠迎来光明坦途的希望。”
说完之后,秦嫣便满怀期待地看向霍景言,似乎是在等着他的肯定或者褒扬。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霍景言对她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只是稍稍点头,淡笑着说“不错。”
跟着,霍景言便转头看向秦可。
“你呢,和她的意见一致吗?”
“我们不一样。”
秦可淡声道。
她眼神微深地望了秦嫣一眼,随即才转回视线。
“这幅画的背景是压抑而沉重的——荆棘丛生与雷雨交加,都是负面情绪的代表和表达。”
中间区域的秦嫣脸色一松,随即眼底浮讥诮的情绪。
方才被那句若有深意的“我们不一样”一压,她心里还慌了一下,可现在看,秦可分明就是在复述她的表达嘛……
而就在这时,秦可话锋一转。
“但我认为,画的中心却并不是这些风景,而是那个在舞蹈歌唱的女孩儿。在传统绘画风格里,很多画家习惯以成双的对比矛盾事物突显主题——譬如荆棘与花,风雨与光。然而在这幅画里,我们可以看到的是,画家极力地避开了花与光相关的因素。”
随着秦可的话声,学生们纷纷瞩目,随即有人同意地点头。
而秦嫣皱眉,忍不住开口反驳“那这不就是完全的压抑与沉重的表现吗?”
秦可没有看她,再开口时语气依然平静。
“不表现未必就是一种渴求——这幅画本身属于写实主义风格,我们不妨依风格基础来看,画就是在表达最纯粹的现实——没有花与光,而只有荆棘与风雨。”
秦可的目光从画上下落,与讲台后的霍景言的目光交接。
她眼神微闪了下。
“所以我认为——画家在这幅画中,所寄寓的也并不是负面与消极,而是在告诉我们,生活如此。人生不是踏破荆棘才见玫瑰,也不是历经风雨就现彩虹。多数人的人生满布荆棘饱受风雨,与其期待虚无缥缈的花与光,不如去做更实际的事情——学会在荆棘丛生上起舞,在雷雨交加里歌唱。”
秦可说完,垂眼。
“这是我的理解,谢谢……老师。”
她收声,坐下。
四五秒后,安静的多功能厅的角落里响起几声情不自禁的鼓掌。
秦嫣脸色难看地坐了下去,显然连她也被秦可这番话说服了。而讲台上,霍景言第一次露出了那副面具一样的微笑之外的表情。
他怔然地望着台下第一排的秦可,久久没有回过神。
多功能厅的最左,第一排。
霍峻微矜起眼。他望了一眼台上的霍景言,又顺着男人的目光落到秦可身上。
盯了两秒,
霍峻那双漆黑的眼里,情绪彻底阴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