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曜便由了她,没再说什么。
马车起行,等到达宫中,夫妻俩直接去了今日行祭祀礼的太极殿。
祭祀礼原本庄严肃穆,但今日皇长孙瑞儿也在,小家伙过了周岁,似乎一下长大了不少,见大人们磕头行礼,也好奇模仿,十足的憨态可掬。
众人都被小家伙逗乐了,就连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帝,也罕见的露出笑意。
皇后更是高兴,抱了亲孙许久。
见此情景,皇后身边的贤妃忽然道,“听说魏王侧妃也有了身孕,魏王府真是人丁兴旺,待到明年,就多一个小家伙了。”
皇后闻言颔首,“是有这么回事。”
十分满意的样子。
裴秀珠闻言,暗暗瞧了眼不远处的姐姐,忍不住心间暗叹,魏王侧妃有了身孕,姐姐要操心的事又多了些了。
正想着,却冷不防的听见贤妃点她的名,“肃王妃还没喜讯吗?”
裴秀珠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怎么总有人那么爱管闲事呢?
“尚未。”
她勉力撑出笑容回答。
哪知贤妃又笑道,“那肃王妃可要加紧些了,为皇室开枝散叶,也是你的职责之一。不然就请皇后娘娘帮肃王留意,看朝中可有合适的贵女做侧妃了。”
语罢,还笑着看了看皇后。
裴秀珠忽的明白了。
贤妃是四公主萧如兰的生母,听说最近正在抱皇后大腿,张罗着要给四公主觅一个好驸马。
所以,这话没准是替皇后说的。
果然,就听皇后开口笑道,“人家小两口感情好着呢,子嗣还不是早晚的事?”
语罢却忽然又问裴秀珠,“对了,上回宫中下发的舞姬,在你们府上如何?”
话到此可就太明显了,皇后这是一直记着上回舞姬的仇,趁这时候要拿出来要敲打她呢。
不过,幸亏今日做了准备。
裴秀珠笑道,“说起来还要多谢母后,那二位姑娘聪明能干,真是帮了臣媳不少忙,有了她们,火都烧的更旺了。”
皇后,“……”
这臭丫头,存心气她!
正要再说话,却被裴秀珠抢了先,对皇帝道,“今日,臣媳正有东西想要敬献陛下。”
皇帝正对皇后与贤妃阴阳怪气的一唱一和感到无聊,听她这样说,倒来了些兴趣,便问道,“是何物?”
裴秀珠朝门外吩咐了一声,立时有宫人将两个花盆抱了进来。
她笑着介绍,“上次在上清园,陛下赏赐臣媳五星报喜,臣媳不敢怠慢,在家中好好呵护,竟然开枝散叶,今日借此节日,特意敬献陛下‘十星报喜’。”
十星报喜?
众人看去,两个花盆里各开了一朵花,一朵是五星,两朵加在一起,可不就是十星了。
且别说,她的花看起来,好似比上回皇帝御赐的那盆还要更大一些呢。
说实话,皇帝本就一直为了五星报喜赐给她的事遗憾,没想到今日还有双倍送上门来,立时赞道,“不错,养得很好。”
语罢又借机训导众人,“肃王妃孝心可鉴,你们难道不该效仿?”
众人,“……”
只好纷纷应是。
啧,还真是人在昏昏睡,锅从头顶掉啊。
如此情景,皇后还怎么发难?
只好硬是憋着气,面上却还笑着夸了裴秀珠两句。
生生将方才的话给咽了下去。
祭祀礼完毕,菊花宴便开始了。
今日是家宴,没有外人在,皇室一大家子便没有分坐。
重阳糕,菊花酒,清蒸膏蟹,火炙羊腿,都是宫廷标配重阳菜式。
听闻宫中的炙羊腿最为有名,裴秀珠今日可谓满心期待。
只是,羊腿才上桌,还没等她尝到口中,却听魏王忽然同萧景曜道,“有桩要事正想问你,昨日户部清账,查出国库缺损三百万两,说是你支走的,可有此事?”
三百万两可不是小数目,众人闻言,不禁都看了过来。
萧景曜淡声道,“今日家宴,还是先不要谈政事吧。”
魏王却语重心长道,“这不是笔小钱。”
话音罗西,皇帝也皱起了眉。
萧景曜搁下筷子,不紧不慢道,“上月边关换防,此一部分为换防军饷,另外,今年边关严寒提前,要购置军衣粮草等,兵部上奏的折子在户部压了近半个月,兵部主事无法,前两日直接找到了我,我便应允了。”
说着,他坦然看向萧景明,“账目已于昨日递到了户部,他们还未交由大哥看吗?”
萧景明却一笑,“便是这些加起来,也用不了这么多的银子。”
萧景曜道,“还有上半年的军饷,一直拖到前几日还未发,户部一直挤压奏折,致使军中怨声载道。我正想问问,何故要拖着军饷不放?军心一旦溃散,边防便会形同虚设,这一点,大哥该清楚吧。”
户部是萧景明的主场,这话正是问对了人,萧景明一时无话可说,只好咳了一声,道,“户部管辖事务多,大约近来有些忙不过来。”
萧景曜却又对皇帝道,“说起来,户部大约是有些问题,上回上清园栏杆断裂一事,儿臣已经查出了结果。”
此事关乎神鸟“金乌”,皇帝故而印象颇有些深刻,闻言便问他,“是怎么回事?”
萧景曜道,“上清园六年前重修,国库为此支出一百万两白银,据账目记载,大部分用于石材木料及园中珍稀花木的采购,其中最大的支出,便是用于修建石阶栏杆等的汉白玉。”
“但这些时日,儿臣请来各地专业工匠对园中所有石材一一勘测,发现园中真正的汉白玉不过两成,其余则多都是以白砂及白云石粘合而成。但不知为何,当初竣工之时,竟无人发现异常。”
就算再怎么不关心世事,如此挑战皇权威严的事,叫皇帝终于无法无动于衷,登时皱眉怒问,“当时是谁负责此事?”
萧景曜道,“负责此事的,是当年的工部主事柯兴材,即现如今的户部左侍郎。”
柯兴才?
魏王狠狠一顿。
户部一向是他的势力范围,而这柯兴才,则是近年来他最倚重的大臣。
登时,就见皇帝将目光投到他身上,冷声问道,“此事你可知情?”
魏王心间一顿,忙道,“儿臣不知此事。”
皇帝沉声道,“令都察院介入,严查此事。”
萧景曜应是。
萧景明也只得跟着应了声是,余光瞥向萧景曜,忍不住咬牙。
——那上清园栏杆一时过去近四个月了,他都忘了还有此事,却没想到,原来萧景曜一直在追查,且居然查到了柯兴才的身上。
柯兴才一旦倒下,便如同断了他一只胳膊……
正愤恨间,却听萧景曜又道,“还有一事,儿臣也想同父皇禀报。”
皇帝又看过来,“何事?”
“上回马球赛场疯马之事,只怕也有内情。”
话音落下,魏王又是一怔。
“什么内情?”
皇帝已经开口问道。
便听萧景曜道,“马儿不会无故发疯,更何况那日比赛的马,先前都经过严格训练。事后有马夫发现,有几匹的身上有被尖锥扎刺的痕迹,所以那日疯马之事,未准是有人故意为之。”
话到此,萧景明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萧景曜的话却还没说完,“那日父皇母后,皇室宗亲,外宾使臣及朝中文武都在场,其目的是什么,该值得深究,前些日子外宾还在京中,加之高丽公主一事,苑马寺压着没敢上报,眼下没了外人,该好好查查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