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被袁春晓这样批评,兰驰阳还是走不出来。熬夜这两个字,是兰驰阳的毕生宿敌。
当然,兰驰阳知道的熬夜和死亡没有必然联系,不是说熬夜会直接导致死亡,但是爸爸走得时候这个印象太深刻了……
医生跟母亲说他三天熬夜造成的猝死,兰驰阳就在医生旁边,牵着妈妈的手,仰望着那带着白帽子、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说的话里那些词儿兰驰阳还不懂,但是从此之后没有忘记过。
有嘲笑过谢燎原的童年长,做对比的人就是自己。兰驰阳觉得童年就是从爷爷很认真的跟自己解释了爸爸去世原因之后结束的。爷爷当时说这些医学知识很深奥,也许你听不懂,但是你要好好的记住一点,咱们的身体就像一个机器,你只有合理的使用他才能有更长的使用时间,要休息,不能像爸爸那样。
不能像爸爸那样……
爸爸什么样?
爸爸常常晚上点着灯,晚上抱着吉他写曲子,哼哼唱唱着,三五盒香烟燃着就到天亮;爸爸会和乐队的叔叔阿姨在地下室里喝酒排练一整天一整夜……
爷爷说爸爸是个愤怒的青年,用音乐做武器向这个不公的社会发出呐喊……这些解释听得兰驰阳一愣一愣的,等到他足够大了,才反应过来这都是爷爷说得委婉。实际上爸爸就是个音乐混子,高不成低不就,还把生命献给了摇滚事业,留给家人的是英年早逝和两盒磁带专辑……另外还有一个因为他的死而十分惜命的儿子,以及儿子对于‘熬夜’这个词深入骨子里的恐惧。
奶奶说这点儿事儿你还哭一场,你身上什么毛病他不知道啊,赶紧说去,最好把你那三寸不烂之舌拿出来,给他说成早睡早起好宝宝……
兰驰阳又看一眼保温桶,想了又想,终于伸手提了起来,这次比刚才好,没有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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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办公室角落里的一张老式三人沙发上,谢燎原躺得不怎么舒服,身上盖着自己的外套,头上枕着的是派出所前年禁毒宣传的牛皮纸片资料袋。这边桌上吃得开心的小徐警官他们说话声音那么大,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兰医生,刚睡没多久,就别叫醒了,我们帮你把他抬上车不?”小徐警官问。
“可以这样?”兰驰阳笑了。
“他在这儿多少也有点妨碍我们工作……”也许是察觉到了自己有过河拆桥的嫌疑,小徐警官笑着说:“打呼噜的。”
“真是不好意思,他睡姿非常不好,所以容易打呼噜……”话一说完,兰驰阳笑出了声。
好几位蹭吃得警官把兰驰阳盯着,他笑得实在突然。
“对、对不起,你们吃……”
蹲着身子和谢燎原面上一般高,兰驰阳还是忍不住笑。
伸手戳戳谢燎原的鼻尖,兰驰阳想:你打呼噜我都包容了,我不准你熬夜这份矫情你也必须包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