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咧,喊也喊了,乖巧也卖了。那人却懒洋洋抬起酒杯,回敬姑姑先生,以及施必昀。
独独跳过了她。
回席的时候,必昀不懂,“周家老大发什么神经啊?”
必齐更不懂,反倒脑洞大开乱答一气,“他喜欢你。”
呜呼!“真的假的啊?可是我很讨厌他呀。”
“肯定的!”
一大一小的八卦魂被施少庵浇洗了。老古董怒不可遏地教训她们,“一个个地,才多大,就整天把喜欢挂嘴边。轻浮!”
必昀还嘴,那你老夫少妻,岂不更轻浮,更为老不尊?
自此,必齐就学会了一个新词,
老夫少妻。
姑姑说十岁是个整,其实它更像个坎,像个关卡。
中国人无论年数还是年月都很在意这其中的过渡意义。日子看起来总是一成不变,那么形式上就得跨一跨,跨过去了,心上也有个安慰。
这一年对于施必齐而言,就不光是生理个头上的更迭,心理也在不知不觉地成熟了。
学戏会为花忧风雨,为才子佳人忧命薄,胸脯胀痛会本能地含胸驼背,看到姐姐为月事苦恼,也会在睡前好奇地问她,不来这个是不是就生不了小宝宝……
更重要的,是她能自发地意识到,自己对怿哥哥的情愫除了依赖或者倾慕还有其他层面。
但她从来不敢宣之于口,这是秘密,秘密就合该封锁在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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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气逼人的三伏天,蝉鸣铺天盖地地网在夜色里。
好难得放个暑假,施少庵也松泛了姊妹俩,才吃过晚饭,就由着必齐到周家来找怿哥哥玩。结果扑了个空,他们家的老姆妈在门口说,周怿和人打篮球去了,一时半会八成还回不来……
“好吧,那麻烦婶婶替我传个信,就说我来找过他了。”
“要的,一定传达。”
随后,施必齐就怏怏地走了。
周家是个三进院的江南府邸。早年周孟钦落户时亲手设计的,从户型布局到庭院里的一草一木,因为周氏集团本就是园林设计发迹起来的。
从满园绿意、夹道香樟树出来,杳杳夜色里,还能听到杜鹃在忒楞楞地飞。
甫推开铁艺院门,一辆悍马越野泊在不远处。
雾蒙蒙的车窗水汽上陡然按住个汗手印,又跌宕地滑跌下去,施必齐才好奇地上前,那窗子降下来,一个女人花容失色地对车里人说,要命了,都说别在这里,我这下还见不见人了,死了算了……
那人坐在颓唐的光景里,几分餍足倦怠地笑,“看见谁了?至于吓成这样……”
说着也抬起身来看窗外,没看全呢,车外人就惊慌失措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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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夜读时分,姑姑最先发现必齐的不对劲。
放着书不读了,只可劲躺在床上,盯着蚊帐顶一言不发地发呆。
“别是白天见到什么脏东西吓着了吧?”姑姑一度想给必齐喊魂,可姑娘又摇摇头,说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那就是玩疯了玩累了?”
“……嗯。”
那好吧。姑姑点完蚊香喷完花露水,把枕头抱来决定今晚陪她一起睡。
姑侄俩依偎在床头。辜曼玲翻开那本《飘》,接着上回,读到白瑞德对斯嘉丽诉衷情这里:
我爱你,斯嘉丽,因为我们有那么多相似之处,
你我都是叛逆者,亲爱的,都是自私自利的混蛋……
小夜灯下,施必齐脑袋枕在姑姑怀前,心事重重地阖上双眼,想先前撞见的那场风月,想这段凑巧应景的台词,想怿哥哥,想那枚手掌印,想那人萎靡的嗓音……
恍惚间,像有一道春雷,炸开在她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