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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以嘴给我喂药的第二天。

那一天和前一天,我都没有睡着。我看过很多书,其中亦包括那些不可宣之于口的,但这是头一回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与那些图册中的内容有了呼应。

其实我对自己的房间很熟悉,因为已经瞎了一年多,每一件家具、摆饰的位置我已在脑中丈量过百遍,既不用掌灯也不用人扶。可她听见动静冲进来搀着我时,我没有将她推开。

我手搭在她仍旧纤细的小臂上,觉察到它比初来时圆润了一些。又顺着那小臂向下,握了握她的手。

心头忽然浮起一丝轻鸿般没有着力、摇摇晃晃似醉酒般的感觉,就像阴冷了许多天陡然见到一束日光。

初到我家时,她那双手干瘦与鸡爪不遑多让。此时握在手中,却有了点绵软的感觉。

她是我养胖的。

给她喝的药我其实已悄然换过,早就换成了补药。

初来时我曾趁她侍药之便悄悄搭过她的脉搏,她受过伤,一路狼狈南逃,体质亏空严重。

我想过直言相告,让她喝下那碗补药,但不知怎的,我在舌尖试了很多次,最后出口的仍是一贯的刻毒冷言。

常年的孤僻与恶形恶状让我无法向人袒露关心。

亦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使我变得别扭,我不知道。

这些年我为流浪的野猫、野狗喂过食,为冬日睢阳的穷人布过粥,见他们心满意足地吃下那食物的感觉,和此刻是全然不同的。

此时心中有清风拂,有急鼓擂,有百蝶穿梭,有呦呦鹿鸣。

我想我要在林间造一间房子,闲时带着她过去。我靠卧林下小憩,她于林中玩闹。

慢慢恢复元气后,我发现她劲道很大,如小兽一般,不用睁目,我亦能感觉到她身上蓬勃的生命力。

如能一直这般蓬勃而热烈,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