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楼中的那节素布,此刻的“隐疾”,怀璧几乎可以确信,他已然知晓了自己的女儿身份。
信他吗?
虞远信昭阳最后绝望自戕于鸣风山;采石镇老小信了她顾家人以致全村被屠……“信”这一字,左“人”又“言”,何其简单,一个人不用做什么,只要开口,便可妄而谈之。
可又是何其艰难。不要求多少实迹,没有任何保障,只是空口,单凭两人间莫名其妙的感觉。
但人和人之间的交往不就是如此?
怀璧微垂双眸,眼前浮动苏晏过往的、少年时代的恶形恶状,和这些时日来常常露出的略带一丝狡黠之气的笑。
他多智善察,有见微知著之才;待人冰冷,纵是笑时,亦犹如三月春寒复至,令人心生惶惑。骗起她时更是信手拈来,似信手逗弄一只小猫。
无论怎么说,都是不怎么可信的。
然而那一摊子血却在怀璧眼前挥之不去。凛凛霜辉下那一滩子赤红赤红的血。
怀璧没有将手臂抽出来,抬眸迎向他,良久,轻轻翕动唇角,说了一句:“来吧。”
溶月和瓦当早将所需一切准备停当。室内加了烛火,一片煌煌。准备好后,苏晏将瓦当赶了出去,只剩溶月侍候床前。
双剪一开一合,轻轻撕开肩头衣料。那支箭是自背后射入的,箭杆已被锯去。
怀璧趴在床上,感觉到一丝冰凉漫过自己肩头,不知是剪刀背,还是苏晏的手指。
衣衫一点一点被剪开,伤口与衣衫连接的有些地方已然凝结,饶是苏晏尽可能手下放轻,还是能感觉到她肩头微微动了一动。眸色微沉,被烛火照出盈盈光芒,仿佛亦动了一动。
怀璧感觉到他的手微微一滞,略有些刻意地笑了一笑,道:“不用畏手畏脚,我不怕疼……”闭了闭眼又此地无银地补了一句:“方才是姿势不对,我现下趴好了,大人动手吧。”
苏晏垂了眼,怔怔对着那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复动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