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轻轻笑了笑:“苏大人方才还说自己力气比女子大,能拔的利索些,现下这样掣手掣脚,倒不如换了溶月姐姐来,我还少疼一会。”
苏晏剪着她伤口的手顿了顿,沉声回了句:“少说话,省点力气。”血染的衣衫如覆在零落碎花上的尘土被拂开,露出掩映在其中洁白的梅瓣,可那梅瓣上却隐约可见雨打风吹的痕迹。就在这新鲜的伤口旁边,还有数道或点或条状伤痕。疤痕虬结,似褪了色的老树枝干。
苏晏呼吸微微一滞。
怀璧压根未把苏晏的话放在心上,又轻笑着开了口:“苏大人快动手吧。我不怕疼。这样的伤,早习惯了。”口气十分轻松,苏晏的呼吸却渐渐变得沉重。
她脊背消瘦,肩膀薄的仿佛一只手就能握起。分明一副少女的骨架,却跌跌撞撞将自己撞出了男儿的坚硬。身陷囹圄时,她便在那四方桎梏中咬紧牙关,别的没有时,她就拿这样一副身躯硬生生去承受、去撞开枷锁。昔日在他家,她亦低过头、服过软、说过不少软话,然而说到底,那骨子里却尽是一腔不屈不挠。
不屈不挠到了今日。
换了别人,当日是否会选择逢迎他、安心在他的庇护下度日?
苏晏捏了捏手,良久,抬起眼皮,自溶月手中接过浸了药的布,为她处理伤口的边缘。
这一回,依她所言,他下手重了许多。似带着几分怒气,有意要让她痛,好长长教训。
然而无论他手下或轻或重,怀璧都不再开口。后颈上的碎发渐渐糯湿,苏晏将细布丢回盆中,下意识抬手轻轻将那碎发往上捋了一捋。
怀璧的身子微微一僵。
背上的血迹已然擦拭干净,伤口也经了简单的处理。昏黄的烛火投在她肩胛骨上,为那有些突出的肩骨镀了一层温暖的光影,合着伤口附近的鲜红,直似一枚血玉。
再往下,剪碎的衣衫下露出若隐若现的一截白,层层缠绕着。
苏晏一直有意不把目光往那上面放。
六年前的少女身材干瘦,除了那两个环髻,看不出多少女子独特的影子。如今虽男装着身,亦簪发于顶,却……
苏晏感觉到心头一股热意慢慢翻上,勉强压了压,忽然低下身,凑到她耳边,轻轻一笑,道:“顾将军,大盛礼仪,女子这般被人看了身子,是要委身那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