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小心叫人听见。”
太阳光从窗外进来,留下浅白的格印,在脚前排行。
颜修背顶着那个十锦槅子的一侧,直低头盯着离足尖愈发近的阳光,他眼睛睁得很大,牙关使力,连吸气都没敢出声音,伤中的十几日,颜修连像样的衣裳也未穿过,他变得失落也消瘦,猜疑祸事已经降临在陈弼勚身上。
如今窥探来丫鬟的这一番话,一切都如惧怕的那样,颜修去柜前,任意拿了蛋青的缎制氅衣一件,又穿好内衬、里袍,走前,将放在妆台上的灯笼簪子拿了。
颜修并非是个需要刻意关照的犯人,趁着旁人不在而溜出赫王府,算是容易事,路多、院子也多,因此就挑拣偏僻的行走,绕了远路,从厨房近处少人行走的小门里出去。
多日未见白昼的眼睛,在太阳下酸胀刺疼,街上人不拥挤,可也不稀疏,街市像往常那样,似乎,并未经历过那场变乱。
树下摆放几个小桌的茶摊,并非富贵之人才能消遣的,有穿素布的老翁,亦有过路的货商,来了一顶四抬的轿子,加一个妇人,说是姑娘远嫁经此,于是散了喜糖枣子,讨些路上人的彩头。
颜修寻得一个角落坐下,拿出仅剩的几枚钱,饮茶润过干燥的嘴,与同桌一位男子搭话,道:“我自外府来此会友,得知早已换了天下,看街中安稳和睦,才算安心了。”
男子浓眉蓄须,转头打量颜修,而后,将自己杯中的茶喝了,凑过来些,小声说:“是长丰帝禅位了。”
“那他是没有被杀?”
“不,起初是没有被杀的,可呈禾帝即位,提拔信用归荣王,前几日归荣王将长丰帝关在了牢里,听崇城来的消息,今日一早,人已经被处死了。”
颜修轻动着嘴皮,眼神滞住,他缓缓点头,敷衍说:“明白了,多谢。”
那男子不似谨言之人,又热心地添上几句:“别为暂时的安稳高兴,当初,长丰帝信任邶洳王,现在,却被夺权取命,你可以想想……罪不至死啊,罪不至死。”
有杨树在路旁端立,还未生出叶子,仅仅有细长的枝子朝上长着,颜修在路人中行走,成了唯一没有方向的,他前进一阵,又转了身。
来泱京这些时候,历经了好事坏事,可颜修还未看过桃慵馆里真正的桃花。
许是永远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