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认识,谢一鹭早知道,可心里就是憋憋屈屈地不痛快,这时身旁的人突然喊:“廖吉祥的腿是怎么被老百姓打断的,你给讲讲吧,臧大人!”
谢一鹭像是心上被人插了一刀,连带着整个胸腔都痉挛了,他茫然看着这些所谓的“君子”,市侩、虚伪、势利,急着用别人的苦处填自己的快意。
“你们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臧芳问。
众人抢着答:“当然是真话,这里都是自己人,大人不必为阉党讳言。”他们眉目炯炯,一个个坐立难安,雀跃着,就等着扯开廖吉祥的疮疤,“嚯”地叫一声好。
臧芳沉吟片刻,郑重地说:“那便如君所愿。”
叶郎中替他点茶,他拱手谢过,娓娓地说:“我与廖吉祥相识在嘉峪关,他监枪,我通判,那时他还是个少年,紫金兜鍪云锦裳,有叫人过目不忘的风姿。”
众人私下里纷纷对望,显然被这话刺了耳。
“镇守的第十个冬天,我去甘州调粮,半路赶上鞑子围城,被困了,”城的名字臧芳没有提,大概是牵着人,不方便说,“城里有一万两千兵马,守城的是某位兵备道,他说鞑子善野战,不能出城,只得固守。”
众人面面相觑,这和他们期望的大相径庭,他们只想嗔一嗔、笑一笑,不想削到肉里见骨头。
“甘肃的冬天你们不知道,为了舔一口水,舌头冻烂在冰上,为了抢一团粪,打死三两个流民,人人瞄着自己那点东西,没人管别人的死活,我们被困了一个月又二十二天,半夜听不到一声羊叫,”臧芳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去,“都杀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