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粗纱缠上纺锤的动作变得僵硬,急切地抛出另一个可能:“您见证一切,那么您是否是为了能观察这个世界才让那么多神子与生命诞生?”
卡俄斯的化身依旧面无表情。但她无端感觉祂正在温和地嘲笑她。祂摇头:“是否有可供我观察见证之物,于我都无分别。”
纺锤吃重开始旋转,捻出黑色的细线。
化形获得灵智,受到诸多祝福,名为伊利西昂的幻梦,在岩穴中绵长持续的噩梦,本不该有的梦醒,亵渎圣域,献祭己身……随着毛线缠绕,她从头开始,事无巨细地回顾一遍“潘多拉”的“人生”。她想要跳过终将消散的喜悦时刻,想要回避最为绝望的篇章,但一旦开始纺织就无法停下,她的命运本就是三女神摩伊赖纺出又剪断的线,她已然做出唯一可能的反抗,眼下只能任由一切重演。
也许她最后的反叛也微不足道。说不定奥林波斯圣域已然恢复洁净,而她支离破碎地飘浮在脱离天地的空洞之中。
但让她更绝望的是卡俄斯平静的答句。
“由我等孕育的神明也好,天地星辰也罢,当然也包括花草动物与凡人,我容纳并见证的一切、以及我的诞生都是一个偶然,更为崇高之物的心血来潮,并无意图,缺乏意义。”
她无法接受这虚无,不愿意承认她的诞生与苦痛都原本毫无意义,但她同样无法心平气和地任由众神安排,认可祂们赋予的意义,沿着祂们事先安排好的轨迹前行。
纺锤越转越快。她忽然就成了那纺锤,下坠着,视野被名为苦难的黑线包裹。
熟悉的絮语声向她的耳畔吹气:
--为何要离开卡俄斯?
--离开卡俄斯后你还想干什么?
--你还能干什么?
--等待你的只会有更多的劳苦。
--即便有喜悦,但最终还是会变成悲伤与愤怒。你比我们更清楚。
--不如归于卡俄斯。
--只要“你”不复存在,自然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与烦恼。
“不,”她摇头,想要摆脱黑线的桎梏,以更重的口气重复,“不,我不要!我还有必须当面弄明白的事,而且我--”
她忽然哽住了。
黑色的牢笼被滚落的泪水割开。
“我还没来得及活过。”
刁钻苛刻的束缚消失了。她纺就的黑线编织为布匹,温柔地将她从头到脚环绕,带走此前试炼的疲惫与痛楚。
“劳苦分灵珀诺伊,以劳累与苦楚包裹我、保护我。”她喃喃。
再抬眸,她不可思议地停顿了一拍。
一只渡鸦沉默地凝视她,等待她顺从意识唤出最后的名字:
“基雷斯之首、不幸的分灵卡科伊,为我加冕。”
渡鸦展翅起飞,衔来荆棘密布的冠冕。
灾厄之灵基雷斯是多个代蒙获得灵智混合后的总称,而这一刻,劳苦的珀诺伊、疾病的诺索伊、以及不幸的卡科伊再度合一。
就像所有在卡俄斯之后诞生的一切降临的前一刻,原初的空洞开始震荡。
一股大力将她朝外推。
“若你无法信服我的答案,那么就向我证明,我的观测、我见证之物拥有意义,再向我展示你能够创造何物。
“灾厄与希望,毁灭与复苏,我已观察到你的存在。沉睡,而后醒来,应验你的神格,收回四散的力量,揭开你的真名。
“去吧,■■■■。由我见证你的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一种传承技能:向原始大神耍赖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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