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不知,在她放下帐帘之后,榻上本该沉睡的青年,缓缓睁开双眼,漆黑的眸色一片清明。
今夜的星月被云层遮挡,天色格外黑。
谢书沿着记忆的方向缓缓走去,她步伐很轻,然夜色太静,依旧有鞋底踩在草地上的窸窣之声,于是谢书下意识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走到季召的帐门口,深吸一口气,而后调整面部表情,让自己看着神情悲伤一些,便抬脚进去。
季召帐内的光线稍稍明亮,谢书一眼便将榻上的人看清。
那人盖着锦被,无法看到手,然看着他颈上的伤痕和惨白的面色,以及他在睡梦中都狠狠皱着的眉,最后谢书注视着他额上的细汗。
断了一臂,他定是疼极了,只是不知……谢书定定看着,背着灯光她的眸色灰暗,似有一片荒原。
前世被斩首的父亲,被诛杀的殿下,还有被他亲手将剑尖刺入胸口的她。不知与他们相比,谁更疼?
想着谢书轻弯起唇,颊上梨涡似含着蜜,眼底却凝着霜。她缓缓蹲下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季召,手指使力一恰大腿,眼中便盈起雾来。
她唤着:“季召。”而后又唤:“阿召……”
季召在疼意中醒来,听见女孩带着哭腔的唤声,他有些艰难地睁开双眼,便见女孩蹲在自己榻边,泪盈于睫,眼角微红,漂亮的杏眸全是雾蒙蒙的水汽,她看着似是难过到了极点。
恍惚是在做梦,季召的思绪不大清明。
女孩还在唤:“阿召,你疼不疼啊?一定很疼地对不对?”她说着,似神手想要碰他,然最后又怕碰疼了他,缩回手,漂亮的大眼睛无措地看着季召,而后终于颗颗泪珠从白嫩的腮边滑落,哭得梨花带雨。
约莫是疼得厉害,季召的脑子更不清明,他恍惚觉得女孩这幅模样眼熟,似在何处见过。
而后他终于忆起来,在她未嫁入东宫前,季召见过数次,还有那声‘阿召’,以往四年一直萦绕耳畔。
她总是希望自己与他人不同,所以不愿唤他安王,想在称呼上与他人区分。季召不喜听,但为了稳住她,最终由她唤了,然不知何时起,她不再唤阿召,唤起了‘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