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衍不太确定自己身在什么地方,也不确定外面是什么情况,但大略能猜想一二。
宁铮此人一向惜命得很,只要手里还有一分生机,便不会去搞什么鱼死网破。
他在阵前抓了宁衍,必定要用宁衍跟宁怀瑾多讲讲“价钱”,所以不会把宁衍放在随时会被人偷袭攻城的庐州府,只能放回心腹之地才能安心。
所以,自己现在大约是要被宁铮送回安庆府了。
宁衍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觉得情势与他先前猜测得大差不差,便放下了心。
他沉默着又躺了一小会儿,给身上蓄了些力气,故意咬牙翻了个身,将左手扣着的锁链拉得哗哗直响。
这声音突兀得很,必定会被外头人听见,宁衍安静地等了片刻,不见有人跟他搭话,便知道这一趟路程里,宁铮并不在。
——这也正常,他的好三哥一定忙着在前线跟宁怀瑾对峙,不会纡尊降贵地亲自来“押送”他这么个瓮中之鳖。
宁衍睁眼的时间久了,渐渐地也熟悉了眼前的黑雾。
裹着他眼睛的布条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织得并不是很密,习惯了黑暗之后,宁衍模糊间还是可以透过织线的缝隙看见一点微弱的光亮。
只是外头的光线昏暗,可供他看清的地方不多,宁衍努力了许久,也只看到几丝模糊的光晕。
那光晕并不刺眼,更偏向暖黄色的烛火颜色。但为防失火,马车里甚少会放置烛台,所以宁衍模糊地辨认了一会儿,便猜测现在外头正是夕阳时分。
他在阵前与宁铮对阵之时便已经是临近下午,既然现在才刚到夕阳,那就说明他昏迷的时间尚短,最多不超过三个时辰。
宁衍一边琢磨这些,一边靠在轿厢上听着外头的动静。
车轮碾过细碎柔软的泥土,时不时会被路上的石子震上一震,宁衍皱着眉缓过一阵颠簸,心想现在走的八成官道,而是不为人知的小路。
除了车轮行进的琐碎声响外,外头还夹杂着杂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听上去光马匹就至少十几匹,更别提人数了。
宁衍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发觉若按人数来算,宁铮身边的亲卫恐怕都在这了。
他略略垂下眼睛,不动声色地听了一会儿,然后借着翻身的动作晃了晃左手上的锁链。
宁衍右手伤势不明,他也不敢乱动,只能勉强用行动不便的左手做点文章。
这副镣铐颇有分量,扣着宁衍手腕的锁链足有三指粗,翻身时从宁衍身上滑落,咣当一声撞在墙板上,发出两声高低不一的脆响。
这动静终于惊动了外头的人,马车外传来两声刻意压低的商议声。
宁衍闻声偏过头朝向内侧,微微闭上眼睛,放缓了呼吸,装作一副并未转醒的模样。
紧接着,马车门被人推开一道窄窄的缝隙,外头的守卫往里看了两眼,确定车内没什么意外情况,就小心翼翼地重新合上了车门。
宁衍睁开眼睛,安静地在心里默数了三下,就听见外头忽然传来一声鹰啼,带起了一阵林叶声。
宁衍心里对现在的处境有了数,便不再折腾,安安心心地闭上了眼睛,准备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