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诉江南宴别群芳

还好,老太太身边儿的钱嬷嬷见多识广、极明事理。听她这般说辞,哪里听不出这话外之音?

开口训斥道:“你这疯婆子,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做好你的事,要是出了错,我就禀明老太太,把你打发出去。”

钱嬷嬷说完,转身便走。只留下,一脸后怕的管事婆子。稍倾,那婆子回过神来,赶忙回到厨房,指挥众人操持起来。

话分两头,寿清堂里,徐、贾两家女眷,主次分坐,丫头、婆子分侍两旁。老的少的,莺莺燕燕,谈兴正高,氛围极为浓烈,满堂内外透着股喜气。

上首两位老太君,拉着手,靠的极近,带满脸笑意在说些私密的话。只是,这谈话的内容,却好像有刀枪剑影,火药味十足。

张氏:“你这小娘皮,竟不声不响,在我徐家背后捅刀子。”

史氏:“老姐姐,这话该从哪说起?”

张氏:“几十年的交情,就莫要在我面前唱戏了。强拉我孙儿,认了个劳什子干亲?是想拉我徐家,蹚你贾府这趟浑水?不是做暗事又是什么?”

史氏:“摁着头喝水可不甜,咱们孙儿可是乐意得很。”

张氏听贾母如此说辞,顿觉火冒三丈,她紧紧地攥住贾母的手,又压低了些声音,开口讲道。

“秋哥儿是我孙儿。你家这破落户,他有什么愿意的?”

史氏:“有什么愿意的?我认下徐家一个孙儿,你家带走我一个外孙女,可不是扯平了。”

张氏听言,抬头向黛玉看去,细细的打量几眼,心中若有所思。

贾母开口说道:“这可是两情相悦之事。我的玉儿,幼年丧母,我把她接来身边将养。她这婚事,我看极为不错,心里已是允了。到时两家结亲,还怎么分出你我?这水你蹚还是不蹚?”

张氏与贾母相交数十载,极为了解她这品性。贾母这人,尤为擅长府中内院之事。从荣国公只有庶出女儿,不见庶子,便可知其心机之深;从荣国公逝后,她一人掌控府中内外、大小事情,便可知其手腕。但令张氏万没想到,史氏这手段竟用在了自家孙儿身上。

张氏带着怒气,开口便说:“你家的女儿有什么好?堂堂公府嫡亲小姐,都能送圣人宫中做那女官?这余下的又能怎样?”

史氏:“老姐姐这话,听着可有些伤人了。我府中的情况,你又如何不知?我都到了这把年纪,又是个妇人家,能有什么好法子?不过是死中求活罢了。”

“你我从做媳妇儿那会,便已相识,不然我怎么与你讲掏心窝子的话?”

“玉儿是个极好的,她是我敏儿亲女,她父如海又受圣人信任,不然也不会派他,去管盐事。也配得上你家秋哥儿,二人又有意。老姐姐,可莫要做那棒打鸳鸯之事。”

“我认下我有私心,圣人近年,手段越发酷烈,我家本和圣人有些旧怨,又因我那不孝子。”

“唉,只怕来年清算,我贾氏一门不得善终。只望那时徐家能帮衬着递句话,我贾家或许还能保门楣不倒,就是到了地下,我也有颜面去见荣国祖宗。”

“对玉儿,吾也是真心疼爱。吾观秋哥儿为人极好,是我家玉儿的良配。”

张氏听言,怒气全消,只剩下了沉默。

两家出身家世几无差别,她如何不知,里面的难处?只是贸然卷进风波,徐家又有何安稳可言?

席上众女眷,相谈甚欢。丝毫没有察觉,上首两位面带笑容的老太君,竟在说如此滔天之事。

良久,张氏与贾母闭口不谈。回神到宴上与众女眷高乐。在场小辈见两位老太君聊完,马上如众星捧月般,恭维起来。这其中以王熙凤为首,只见她开口说道。

“两位老太君可算是聊完了,不愧是几十年的情分,这一见了,我们这些小的,就全都不在眼里了。”

见王熙凤说的有趣,席上众人全都哄笑起来。贾母笑骂道:“你这猴儿,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今天的主角。”

“我倒是想当这寿星,可正牌寿星还在外院,我也不好喧什么宾主了。”

今日小宴,在东院儿请了贾府女眷。在外院徐穆秋还宴请了冯紫英、卫若兰、柳湘莲、薛蟠等人,一叙离别之情,约好来年聚首。所以,他这寿星,并未与众女眷照面,才有了凤辣子的调侃。

众女眷听了王熙凤的话,一阵寂静,复又哄堂大笑,边笑边盯着王熙凤,仿佛想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王熙凤看出众人是在笑她,好奇地问道:“我这话就这般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