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若证据确凿……”辛稷安垂眸沉思。

“李君甫必死无疑。”

文卿咬着后槽齿,面带微笑地说。

前世李君甫斗死了辛稷安,也斗死了他。公仪峻想要名正言顺地处死他实非易事,他本人虽因改革在朝廷积怨众多,但文家除了文谦那一辈,皆在天下满布桃李,改革成效初显,民间声望也十分显赫。

但李君甫身边有极擅伪造文书字迹的能人,一封封勾结戾王意图谋反的信件和公章文书砸在他脸上,连他自己都曾产生过一瞬间的怀疑。李君甫是公仪峻的舅舅,他死了,李家便折去一半,公仪峻也不会好过。

“辛大人,三日之后,荆州会有人证入京,您此刻就可以命人快马加鞭赶至荆州,以防走漏风声,生祠被毁。李家本就是江南盐铁世家,盐铁一事不足以扳倒他们,必要此事先成,方定乾坤。”

辛稷安捋了捋胡子:“晏清,老夫冒昧问一句,你是从何处知道此事的?”

“家父有一姨娘,荆州人,前些日子刚回了趟娘家,听她说起,便留意了些。”文卿将茶放至桌案,不再喝了。

“辛大人把握时机,晚辈便先告退了,来日再来拜诣。”

“等等。”

文卿看向他。

辛稷安转头和几位同僚说:“你们先回去吧。”

几位大臣恍惚着走出辛府,反应过来刚才听到了多么不得了的大事。

当今圣上最恨僭越,昔日孟迩大将军南破乌蛮,北御匈奴,战功赫赫,堪称大夏之长城,然而并未做出任何欺君罔上之事,就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若文卿今日之言属实,那李君甫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丝毫不把崇明帝放在眼里了啊。

之前怒而先行离去的大臣也都存了一分疑心,白家,姜家,慕容家,上官家,唐家都派出一支暗探快马前往荆州,一探究竟。

辛家更是奇快无比,掌握了具体的位置,竟真在荆州找到了不少于十座生祠,规模不等,都是搜刮民脂民膏吞食公帑修成的,然而香火极其旺盛,甚至能与神佛圣贤之祠一较高下。

前世,崇明帝驾崩,公仪峻践祚数年,李君甫生祠一事亦是无人上报,故无人知晓。直到公仪峻下江南微服私访,文卿随御车出行,才在荆州看见大大小小的生祠,面容已经被提前磨损掉了,调查十分艰难,最后即便查明是李君甫,也因为外戚势力牵扯过多,皇帝包庇,竟不了了之。

这也一直是文卿心中的一根刺。

——

三日后,文卿入翰林院任职,正五品,赐盘雕四色花锦白鹇青袍补服,奉帝后手谕可日常出入宫门。

寻常新科状元不过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可文卿不同,十七岁三元及第的天才,宠妃长子公仪峻的老师,从寒门子弟到炙手可热的文臣不过数天时间,日后更是将平步青云,前途无量。

然而文卿习惯了这种繁华,前呼后拥中腿脚不便的他显得更为落寞可悲。

“公子,下雪了。”

今日,京城初雪纷飞。

春阳春浦凑在屋檐边上,伸手去接飞絮般的雪片,他们也有了新衣服穿,毛茸茸的厚绒短袄衬得少年人活泼开朗,笑起来脸蛋圆圆的,红润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