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了正头上的帽子,朱夷吾向丞相行来,那丞相也从后门下了车,上前道:“还真以为北秦伯要公事公办,不再私下找我这个丞相呢,他还当我是朋友么?”朱夷吾笑道:“那是当然的。”丞相笑着道:“你们北秦的这种冠帽很怪呀,北秦伯就是喜欢标新立异!这个东西是什么玩意?”朱夷吾道:“此乃是我们北秦立国的国徽。开国大典之后,但凡北秦国民,人人都要戴此国徽。”丞相若有所思道:“这也的确是一个凝聚国民人心的好办法……”
说着话,丞相府家老奔出,带着一众的仆人迎接丞相。别看人家说宰相门前三品官,丞相府前的狗都要见官大一级,但那是指一般人,如果说是见他们的主子,那可就不得了了。随着丞相大人,朱夷吾也享受了一把这种人上人的滋味,一众的门仆下跪迎接,这在郁郅宫也是没有的规矩。光是男女的仆役就有三四百人,还有近千的丞相府武士。这些武士也就是所谓的养士,里面的五花八门的都有,古时养士成风,这其实就是相府的私军。低级的门客是兵,高级的是将。别看人不是很多,但在一座城里,一两千的武士,这绝对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也是由此,可以知道这些高位者有多少钱财了。比如孟尝君,最高峰养士达到了三千之多。而一城的国府卫军一般也就是三五千人。由此可知了。甚至,在秦始皇的时候,有一个缪毒的,手下带着一批门客就想要造反。虽然也有点自不量力的感觉,可也能说明他手下人不少,人少了,他敢起这个坏心么?
喝退了门下闲杂人员,丞相领着朱夷吾进入了丞相府的书房,唤过了几个书吏,拿来了一些文牍,下达了一批的明令,然后又不停的签字署名。之后,丞相看也不看的带着朱夷吾进入内院。在早前,丞相的确是很恭敬的工作,他小心计算,容不得手下的人做假。但是魏国的确是个人才大国,有着足够的人才,所以正常是没有错的,就算是有错,也只是一些小毛病,在这里不得不说明。就目前来说,丞相府的工作都已经上了轨道,所以不要丞相,那些下属的吏员也是可以解决好。凡事就是如此,先忙后易,开始不会所以麻烦,但真正接手后,一切也就按部就班来了。正是如此,丞相也就渐渐的不去理会这些琐碎的小事了。
这的确是一些小事,大多都是各地收了多少的钱粮,收了多少的赋税,还有哪个地方要有定多少的赋税,要增加多少或是减少多少,还有这些钱粮要运向哪儿,哪里要运多少。主要就是这些事情。当然还有一些人事上的事,不过就算是这些事也是不在丞相的话下。魏国的官员论能力并不是差,由于文侯、武侯打下的底子实在是太好了,人才是最足的,官学也是满满的,在丞相府里,是绝对不会担心人才不够用的现象。特别是那些低下的人才。但也就是这些的低下人才,魏国因此失去了那些真正的大才。可身居高位的,正常几人想要提拔会影响自己的高等人才?还不是能压就压?故而就算是有那种人才,丞相毕竟是在丞相府内,他又怎么可能知道。故而,表面上看,丞相府可以解决魏国绝大部分的工作,处理事物也是很多很快的。就这个工作量来说的确是了不起的。但却没有变化。僵硬、死板、甚至机械,这就是目前魏国的政治情况。没有人想要变化,也不会有人想要变,就连过去意气风发有心要日月换新天的丞相,也是给这种气氛拖住了,连他自己也不觉得目前的魏国有什么毛病。丞相不知道,他正在变成他从前不屑的那种人。
到了静室,侍女呈上了北秦的高级茶,还放了一点北秦的红糖。朱夷吾打湿了一下唇,并没有真正的狂喝,放下了茶杯,朱夷吾向丞相还礼。丞相吃惊道:“这就没了?”朱夷吾道:“丞相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吗?”丞相有些气急败坏:“不是吧,本相平日里替你们北秦没好说话,对你们引走我大魏的一些商人也是睁支眼睛闭支眼睛,现在你们北秦有了那种宝贝,竟然没有我的份?”朱夷吾微微一笑,道:“如果是那种东西,未敢言宝也,只是目前还有点珍贵罢了,我北秦已经做出了不少的那种器皿,只是大至上不及给魏王的精美。但随着时间,这种器皿会陆续的进入魏国,我们君伯也已经给雍容典雅大商号下达了命令。一到货就会给丞相大人发请,到时丞相大人绝对会是第一个选购的大客!”
丞相闭着嘴好一会儿道:“这么说还是要钱,北秦伯真不愧是死要钱,他现在当一国之主,也这么死要钱,连本相也要收钱!”朱夷吾笑着说道:“君伯说过丞相两点,他说丞相第一是有钱人,不用担心丞相没有钱,二来丞相是一个大度的人,不会和他计较这种小事。还有,君伯说他虽然当国了,可是国家虽然是他自己的,但却也是国内的所有人都是向他要钱的,他要兴修城堡,修筑道路,修筑农庄,修筑牧场,还要养军,给官员发钱,花那么多钱,可以说全都是君伯的花费,所以君伯是很穷的……”丞相“呵呵”笑道:“北秦伯真是死性不改,他在禺支国发了大财,整个五月,他往外头的商人头上花了足足数百万的巨金,现在还好意思说自己很穷?”朱夷吾解释道:“所以才说很穷,这不是,钱都花光了么!”
“北秦伯可以骗尽天下人,但本相知道,他还是发了大财,只是如他这样,一国在手,巨金无数,还这样扯着嗓子说自己穷的,天下未有也!本相闻所未闻!”丞相大叫着说。
朱夷吾笑道:“丞相大人这样说君伯知道了一定很伤心。丞相大人出身就得富贵,出身就是天下第一强国的王室。对丞相大人来说,坐着不动,就会有无数的财源,可是我主北秦伯不同,他发于草亩,初起时身边不过从仆二三,奴隶百多,历经无数艰难困苦,克服了艰险重重,这才有了现在的身家地位。然爬得高,往往跌得重,我主北秦伯虽然得立一国,可是他要面对的却是太多、太多了,草原上居心不良的戎族,那些忽来忽去的匈奴人,正在和我们北秦激战的林胡人,还有将来的楼烦人,现在又要加上一个赵人。一旦国破,就将是必死之局,此等危情重重,君伯大人自然会有点刻薄,却也是人之常情也,丞相大人既然常常自诩是我主北秦伯的朋友,那么还请丞相大人多多包涵一二!”
丞相呆了呆,想想也是,很多位高者都是如此,今天还是高高在上,逮不定哪一天就会完蛋。人生如潮,有起有落,有升有降,有涨有跌,就是如此。昔日帝辛意气风发征讨天下的时候,几曾想到过小小的西周会攻打他?还会成功?天子姬发得天下的时候也是一定很得意,但他当时怎么想得到自己只有三年的阳寿可以享受这些。在周天子受贡天下,得意非凡的时候,又怎么能想到,有朝一日,仆大过主,堂堂的周王室竟然反过来要仰着列强的鼻息度日,这又是一种何等的可悲。居安者有,但居安思危者少也。
第535章 文化的革命
从历史上讲,文种绝对是一个治国的奇才,越国能以小吞大,除却西施、郑旦两个美女之外,主要就是两个臣子,范蠡、文种。范蠡是公认的大智者,当不了官还可以当陶朱公,三富三散,了不起。可文种也是不差,他勤于内政,管理地方,无论哪一点,他也不差。可他偏偏没有危机意识,范蠡让他离越,说越王可共患难,然不可共富贵,现在名气已经成就了,没有必要为了富贵而丧命。文种不肯听,最后被赐自尽!这就是一个忧患意识。
再如那武子胥,他在吴国的时候,可以说是牛到了不行,官做到了太师,夫差甚至引以为父。但那又当如何?突然一日,夫差还不是让他自尽?拿下了他的头。官再高又有什么用?
从北秦伯的功绩本事上看,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国家,有了自己的地盘,可以在自己的地方上说一不二,可以得意洋洋,可以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但是不行,他还是有着种种的问题。北秦国的根基太过于短浅了,短到了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地步,如此的短浅,而且目前的北秦国还没有真正的子嗣,北秦伯的后人仅止一个郁芳公主。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北秦伯一死,北秦就会如同晨露一样,须臾之间就会没有踪影了。消失的点滴不存。
想到此中种种,丞相自己也是感觉到了一阵的感慨,他长长一叹,说道:“北秦伯也是不容易啊!”朱夷吾道:“君伯常说天下知道他的人多,但了解他的人少,可丞相却是其中一位!”丞相苦笑,道:“那你来见本相,是什么用意?”朱夷吾先行上一礼,然后笑着说道:“我主北秦伯说了,他这一生,朋友不多,但真正可以交心的,唯丞相一人矣,臣到魏国,虽然没有礼物呈上,但却可以当着丞相的面,替我主北秦伯问丞相一声安好。”说着,朱夷吾很正规的正襟跪坐,行了一礼,道:“丞相安好!”丞相眼睛有点湿,却是笑道:“北秦伯这人,就是只会来虚的!罢了……”却也算是接受了朱夷吾或北秦伯的这一番情谊。
人生于世间,最难得的是什么?那就是情,世间有很多情,但不得不说,爱情是最最卑下的,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讲,这个世上,人世间最珍贵的第一种感情其实既不是爱情也不是亲情,而是友情。所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人生一世,而知己难求。
如丞相这样的人,他的朋友就更是少了,曾经,他有一个少年时的朋友,两个人有着共同的报负,都想要替魏国做出一番的成就,但是最终还是分道扬镳。丞相为了这段的友情的丧失而扼腕长叹。但是在这个时候,北秦伯忽然来使人,你可以说北秦伯无耻下流,使用这种不要钱的虚情假意,但这种东西就是有着市场。丞相偏偏就是这种重情义的人。从一开始,北秦伯并不是一个讲情谊的人,可在不知不觉中,丞相觉得,北秦伯虽然在人品上粗鄙,但是这一切并不能阻止两个人对彼此的欣赏。在北秦伯的眼里,丞相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战国贵公子。他有激情,有才华,知道礼乐,识得风雅。在丞相心里,北秦伯也是一个非常人,丞相很想要两个人帮助他,卫鞅理文,北秦伯管军,那样的魏国一定大有可为,可惜这都不成功了。不过好在的是,卫鞅因为权势离开了魏国,同时卫鞅的心里也不想再承认丞相是他的朋友,可北秦伯虽然得到了富贵,但是他还承认与丞相的那段不长的友情。虽短,却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