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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本诗社的社长,洪松感到很没面子,他纠集了十七同道在这里聚会,就是为了要互相吹捧抬举,创出本诗社的名气,会后还要刊刻雅集发行的。可如今简直是飞来横祸,突然冒出的这个人把他的计划都打乱了。

洪松还是有点度量的人,他苦笑几声,停了主持并走到方应物身前,询问道:“相逢即是有缘,不知朋友又是何人?”

方应物长长叹口气,“阁下终于想起询问我的姓名了么,不过今夜兴尽矣!”

说罢,方应物推开桌子,起身走向门口,口中半歌半吟道:“野鹤闲云半立年,山溪行乐月中眠。谁能海内谈文字?只惭腰间缺酒钱!”

四句入了耳,众人脑中齐齐自动出现了一幅“高人隐士嬉戏山林”的画面。

这神秘的少年人就像凭空冒出来的,是敢说“谁能海内谈文字”的不屑于俗的清高孤傲之士啊。

听他那四句歌谣,必然是隐居于县内的山人高士,淳安县别的没有,就是山多溪多,号称千山百水之县,难道还真有大才隐逸于其间?

他满腹才华却不显于当世,他流连山林泉流孤芳自赏,他乘兴踏月而来履足红尘,他兴之所至留下诗词几首,及到此时兴尽又要飘然远去。

清幽绝品,不胜向往之,今夜见得如此高人,值得了!

洪松连忙叫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何方人士?”

背对着众人,方应物潇洒地挥了挥袖子,答道:“吾本布衣,悠游于山林,闲来读得几本书而已,难登大雅之堂,就此别过!”

高人行迹,不同凡响,众人好一阵恍惚。

走到大堂门外月台上,脸面朝外,方应物神情灿烂。他紧咬牙关强忍笑意,这时候绝对不能很没品的笑出来,不然就穿帮了。

他看出别人对自己完全不了解,既然不了解就会有神秘感,那就主动强化这种神秘感好了,而且是越神秘越好。

所以他方才灵机一动,打造出一个幽寂脱俗的高人隐士形象。因为读书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是有点隐士情结的,不然明代中后期山人风气怎么会骤然流行起来。

可以想象,今夜过后,自己必然要声名鹊起,很多人会到处打探自己是谁,居住在哪里。口口相传推波助澜,让名气来得更猛烈罢!

随即方应物又想到,计划不如变化,既然要保持神秘感,明天就不能去县学找教谕索要父亲的廪粮了,见完知县就速速回家去,决不可在县城逗留,失去神秘感,就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