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物掏出父亲的名片呈送进去,又对几道关卡的吏员使了银子,这才被领进大堂中,得到与兵马指挥说几句话的权利。
堂中一幅山河屏风,屏风前面是公案,公案后坐着一位年纪大约在四十岁的官员,身穿宽大的圆领青色官袍,大概就是东城兵马司兵马指挥曹大人了。
方应物上前见过礼,眼睛不断地打量对方官袍胸前的补子,上面绣着一只鸟儿——按大明法度,文官官服胸前绣飞禽,武官官服胸前绣走兽,合称文武禽兽。
方应物的眼神很异样,叫曹大人有些恼怒,拍案道:“不必多想,本官乃是两榜进士文官,不是武夫!”
“哦,哦,兵马指挥果然是文官。”方应物醒过神来,他险些又陷入了考据中不能自拔。
五城兵马司兵马指挥虽然名字很像武官,但其实是地地道道的文官,品级待遇等同京县知县。不过这世道总有不懂事的外行误认兵马指挥是武官,连方应物这个曾经的明史专家对此都感到很稀奇。
堂堂进士文官被误会成行伍头子真是件令人恼火而很没有脸面的事情,眼前这位兵马指挥老爷八成也是为此烦不胜烦。看到方应物盯着自己胸前补子,仿佛那些无知百姓一般惊奇,曹大人便忍不住开口教训了。
方应物知道时间不多,赶紧问道:“曹大人在上,昨日贵衙曾抓了一位公子进来,此人乃是在下同乡,不知犯了什么过错,可让在下知晓一二么?”
曹大人愣了愣,他看到有人持着翰林名片求见时,便已经猜到是帮人求情来的。他们东城兵马司每天都有大小案件若干,有人前来求情再正常不过,往往这也是卖人情的好机会。
但是让曹大人意外的是,这方应物居然是为昨天那个项公子来的,他沉吟片刻后答道:“这个项公子花天酒地但不付账,故而将他抓了进来。”
方应物瞠目结舌不敢相信,人被抓总该会有个名头,不论这个名义是真是假,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项成贤居然是用这种罪名抓进来的。
方应物虽然没有亲见,但他可以断定,项成贤根本不可能吃霸王鸡,项大公子根本不缺这个钱,脑子秀逗了才这么做!
想至此处,方应物不由得惊讶道:“怎么可能?其中必有冤情!”
曹大人不以为意地哂笑道:“本官捉人也不是乱捉的,杜香琴家的老鸨子指认了此事。人证俱在,还能如何?”
除此之外,兵马指挥曹大人不肯多说一句,更不提放人的事情,这显然是不卖面子了。
方应物如坠云雾中,反而更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明明就是一件无中生有的小事情,曹大人为何连个卖人情的机会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