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应该这样愤怒，这样冲动，这——

那自然是为富人服务的。

从他头顶，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咯吱”声。

宁灼低声骂了一句：“操。”

宁灼灵捷异常，倒转身体，避开了朝自己脑袋上抓来的一只带有浓厚机油味道的巨手，勉力撤出了来人的攻击范围。

也即所谓摒弃血·肉，机械飞升。

然而，仅仅从他的轮廓，宁灼就能瞧出他的皮相骨肉，都是那些人口贩子口中的“尖货”、“一等品”。

但宁灼相当了解这种改造的后遗症。

他是个比宁灼足足高上了七八十公分的改造人。

眼前的改造人已经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改装成了机械，除了眼睛和鼻子，连下嘴唇也是泛着青灰的合金。

而他面前还是只有那两个男人，正面对着他商量些什么。

配置都是这样的相像。

宁灼一路跟踪，一路琢磨，自己为什么要干这么狗拿耗子的事。

在集装箱与集装箱之间构成的狭小走廊里，宁灼被堵得无路可逃。

宁灼看得出，那孩子衣服和手脚都脏兮兮的，破皮脏污，像是一只丧家的小狗。

那边传来了一个悦耳且礼貌的机械男音：“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现在正是午餐时间，我们的工作人员稍后便会返回，请稍后再拨。”

切除一部分肢体，用新的零件替换，绝不等于换掉一块电池、一根螺丝。

眼前就这么三个人，一个核心输出，两个从旁辅助。

孩子的情势远比自己那时来得凶险。

集装箱在荒草蔓生的土壤上搭建出一条复杂的迷宫，杂草因为失水而干涸，踩上去会发出脆裂的细响。

这个人……或许不应该被叫做人。

一只朽烂的稻草人，头上绑着猎猎而飞的靛蓝色风马旗，偎靠着一株枯死的、不知是玉米还是高粱的作物，寂寥而怅然。

他摸着布满锈迹的集装箱凹槽，一边走，一边觉得自己像个傻x。

走到人声来处，宁灼从暗处探出头来，正好看到那个倒在地上的孩子。

四周地势过于开阔，好在这条道路两侧挖了深而长的路肩，宁灼藏身其中，才确保这一路尾行没被发现。

银槌市的土地条件恶劣，能种活作物的天然土壤只得百亩。

即使救了他，也未见得有一分钱的报酬。

贸然拉兄弟们入局，是不负责的行为。

然而有狂热者，致力于把自己用机械全方位武装起来，不惜切割自己的肉·体。

不好。

这里就是一块失败的试验田。

可直到深入虎穴，绕过一堆堆的集装箱，宁灼也想不通自己来这儿做什么。

农业化和工业化的痕迹在这片土地上共存。

那件单薄的里衣绝没有任何御寒功效可言，他的脚腕露了出来，微微蜷着，关节处冻得青苍苍的。

可总有人不死心，喜欢花大价钱租赁下土地搞种植，想要发展出一片属于自己的桃源乡，能随时随地吃到从土壤中自然生长的东西，而不是人工合成的生物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