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寇军杀到的时侯,黄昏落日把河堤照得一片血红。数万河工,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正紧张地挖掘河道。他们早已疲惫不堪,虚弱至极,麻木不仁的脸庞上没有一丝鲜活的生气,哪怕腰部以下脓疮遍体,蛆虫蠕动。小腿爬满了蚂蝗都懒得多看一眼。夕阳下,那瘦骨嶙峋的身影像是一群一群的骷髅,游荡在殷红的血河里。
狄军的监工们,手持皮鞭往来巡视,谁敢稍有停歇,纷飞的鞭雨便会立刻落到身上,打得那人皮开肉绽,河水一泡,疼得嗷嗷直叫。河堤上,数十支骑兵小队不停地游弋巡逻,布下严密的监视网,一条鱼也休想游出。
怨气在人们心中积郁,就像火山积攒着无形的巨压。
有的人发出怨言:“简直不拿咱当人呐,就是做牛做马也得让卸套啊!”
有的人率众请命:“请多给些吃的吧,大伙儿都饿得挑不起担子了。”
更多的人跪地哀求:“开恩呐!我们受不住了,我们只想活下去!”
一刻钟后,他们的人头挂在了旗杆上,鲜血一滴滴落下,融入这一片尸骨铸就的伟大沟渠。
河工们默默低头,不忍仰视,他们在淫威下都成了哑巴——愤怒的哑巴。如果有人问:“愿意死在大堤上,还是死在战场上?”答案无疑是后者。
他们缺的,仅仅只是一个提问的人。
现在,那个人来了,带着生与死的抉择,伴随着雷鸣般的马蹄声,来了。
红色,比夕阳更红,比鲜血更深,比浪涛更汹涌的大队骑兵,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血焰战旗乘风舞动,像地狱的恶魔张开了血一般的翅膀。
金刀高举,狠狠劈落,一声嘹亮的战号裂空而起:“逐寇之志——”
“荡尽胡虏!——杀!”数千人狂呼响应,铁骑奔腾直泄。
“反贼!是反贼来啦!”狄兵近乎本能的惊慌喊叫,无意中却解开了河工们的疑惑。麻木的人们颤抖起来,呆滞的双眸焕发出奇异的神采。他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却攥紧了铁铲、扁担、石块、拳头……
有勇敢的狄骑聚集起来,企图阻挡逐寇军的冲锋。下一刻,他们就像大海中一朵小小的浪花,一闪即没,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被刺落马下,砍成了碎片,踏成了一滩肉泥。
“妈呀!快逃!”